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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萍果(1w3)

    (PS:第一章写的时候确实有些上头了,作为引入的它却有近1w3的字数。之后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恳请见谅。)

    乔泽明白,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书里说,人在临死前,往往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可奇怪的是,哪怕到现在,乔泽的脑子里都还没有出现走马灯。

    可能书里写的东西真的是骗人的吧。

    但,没有关系,乔泽选择自行开始。

    其实,乔泽之所以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一生,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不会再有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能够知晓了。所以,他想做自己最忠实,最坦诚,也是最后的观众。

    仅此而已。

    这似乎显得毫无意义,毕竟,只有自我知晓的事物无论被当事人如何讲述,终究只是徒劳的自言自语,无法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乔泽不在乎。他并不畏惧自己的故事消逝在这世上,也从未想要过让其被铭记,他只是想要将自己那短暂、平庸、渺小的一生,在这个微末、不足道、毫无意义的时刻,诉予一模一样的自己听。于是,他在心里欣慰地自言自语道:“那就继续吧。”

    乔泽的意识正在坠入了迷失的深渊。

    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我的诞生开始吧。

    乔泽出生在一颗宜居的星球上。

    这颗星球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蓝星。

    我又是具体出生在哪呢?哪块大陆?哪个国家?哪条城市的街道?

    乔泽努力回忆着,最终释然地发现自己忘了。

    这都能忘?太不合理了吧?那我出生于什么时间呢?

    乔泽也忘了。

    这样吧,换个问法,我出生的时候蓝星大概是个什么样?

    乔泽苦思冥想着,这次有答案了。

    整体来说,这个世界还不错。

    好的,既然世界还行的话,那我的家庭……

    不要再问这种无关大雅的问题了,我的时间并不多,更何况,很多东西我都记不清了,乔泽打断道。

    唔,那这样吧,来个更开放的问题,我大致都经历过什么?

    乔泽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凡响的经历。所以当他总览自己的人生经历时,他并没有发现太多值得被提及的东西,这感觉就像是在清澈的水体中竭力找寻微量的沉淀。

    这是件坏事,但也是件好事。

    而且,乔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他出生在一个还算是小康的家庭,没有先天性的畸形与疾病。虽然自己没有姊妹兄弟,外婆外公奶奶爷爷也都早已撒手人寰,也不存在什么热情的亲戚,但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父母称职地给予了他基本的物质支持和精神关爱,让他可以说是跟随时间磕磕绊绊地顺利长大、生活、成人。

    他的父母都是教师,性格是典范标准的忠厚老实,生活是正因如此的爱岗敬业。他们通过严格的家庭教育培养乔泽,一如他们各自的父母曾经对他们的那样,而他们也似乎如愿以偿地使乔泽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有着崇高理想主义和朴素道德感的人,也可以说是在某种程度上将乔泽本恶的人性扭转成为了向善的人格。

    当然,这所真正依赖的,是乔泽内心中几乎无时无刻都对自身主动施加的,乃至于在未来近趋于后天本能般存在的自我约束。

    但乔泽并没有完全成为他父母的模样,而这是因为他的教师父母在工作上所表现出的爱岗与敬业。他们在各自的学生身上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就像爱着乔泽那样,去真诚地爱着每一个稚嫩的灵魂,到头来反而都有些忽略乔泽了。

    乔泽对此没有任何怨言。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父母是在做正确的事,是在做他们想做的事,而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因此他们会自然而然地、无可奈何地、不知不觉地减少对乔泽的照顾。可他们已无比称职地给予了乔泽为人父母所必须给予孩子的理解、支持、陪伴。

    懂事的乔泽不能,也不会,更知道自己不配去任性地向他们索要些额外的任何。他深明大义地知道,这是自己所应该为父母做出的牺牲,也乐于为此而奉献,更卑劣地享受于这种,从默默付出的行为中所感受到的自我价值的存在,以此来取得源自于仅有自己知晓的自我感动中的成就感。

    另一方面,乔泽也很感激父母对自己管教的放宽。因为这让他拥有了更多属于自我的时间去接触那些父母不会让他接触的事物,不断重新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从而在最终如愿成为了这个更像自己的自己,而非是一个完全被他人意志所寄生的躯壳,用来弥补上一代的遗憾与不得已的器具,并继承那由上上一代传扬给上一代且将被他继续延续下去的,一只名为家族的不散阴魂。

    所以,乔泽在有着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理想主义和道德感之外,还有着许许多多本不会被他应该成为的人所拥有的杂质,但这一切都是他欣然的选择,都是他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的特质,于是便包含在了他那不断革新的名为自我的蓝图。可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一些不太好的特质,一些并非他主动选择的,也无法被自己后天主动更改的缺陷。

    这也与乔泽的父母有关。由于他们对乔泽进行了严格的家教约束,同时也基于此理直气壮地像每一位父母盼孩成龙那样对乔泽寄予了很高的期许,且默认他必须要达到他们的目标。于是,如果乔泽成功达到了,这是受到了他们充分教育的他所理所应当的,不会有认可,更不会有赞扬,只会有接踵而来的下一个由他们定下的目标。而如果乔泽没有达到,那他将充分理解什么叫严格的家教约束。

    此外,由于乔泽的父母专心致志地忙于各自的工作,他们对乔泽多少有些忽略。虽然乔泽对此没有怨言,但这并不意味他满足于此等现状。于是,综合以上种种,乔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思维惯性。

    在乔泽看来,他一定要完成那些被赋予的目标。虽然那里面会有自己并不想完成的部分,完成其也绝非一件易事,而哪怕完成了也不会获得认可或者鼓励,但总好过在完不成目标时受到严厉的批评指责,牵扯父母本就捉襟见肘的精力让他们为自己操心,以及在他们眼中看到那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浓浓的失望。

    更何况,乔泽总会在心里妄想,如果自己表现得足够好,父母会不会重新给予自己,那份本应属于他的,如今却已缺失了太久的关注。

    乔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被父母更多地看见。

    仅此而已。

    于是,极度渴望获得认同感的乔泽在那一个个被忽视的日子里,自然而然地拥有了可以被概括为讨好的缺陷,换而言之,在那些自己所在乎的人面前,他会表现得很随和,或者说,顺从。而这种特质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任其怎样自我革新也无法抹除。

    不过,乔泽从未因此而埋怨起自己的父母。毕竟,他们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他们是称职得不能再称职的父母。

    乔泽深爱着他们。

    只是,出于自己内心中的那些杂质,乔泽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是他们,一切会不会变得,更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乔泽当然知道这是不应该被自己所拥有的,离经叛道的忤逆思想。

    所以,乔泽总是会选择用伪君子一词来概括自己整体的模样。

    而就在此刻,产自隔壁房间的一声重响突然打断了乔泽的告解大业。

    “砰——”

    正当乔泽开始顺理成章地怪罪于隔壁声音的不解风情时,他不知为何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其实并不重要的,但同样不知为何没有被他早些意识到的事。

    哪来的声音?

    好像是隔壁?等等,什么隔壁?

    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词语?我在哪?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是不是忘掉了什么?

    在思绪剧烈的翻涌中,乔泽仿佛一位好奇的溺水者,终于透过那由烟尘凝集沉淀汇成的澄澈汪洋中,看见了那根一直被自己虚握于左手中,但自己却也不知为何将其遗忘了的,属于自己的焦萎稻草。

    于是乔泽便将它抓住。

    刹那间,乔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光芒在自己的左手里迸发。那从掌缝中溜出的辉煌色泽是如此炫目,让目击者不免自惭形秽地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主动切断了自己的这一感官渠道后,反倒是获得了更加清晰、详细、瑰丽的感知能力。他闭紧双目,却似乎因此得以窥见世界的真切。

    乔泽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众沉滞的事物中上升。

    在这个过程中,乔泽涣散的意识重新开始凝聚,于混沌的碎片中渐渐找回了些许被抛弃的清明,而他的灵魂也在虚弱而坚定的挣扎中,慢慢爬出了联想那漫无目的且没有边际的泥沼,最终,一头掀开了一层又一层还一层遮蔽着自我的脆弱壁障。

    乔泽用力睁开了双眼,却被呛大眼珠子的烟尘刺痛,于是便当机立断地将眼皮耷拉下来,眯着眼看向距离自己较近的隔壁房间门口,整个过程可谓乔泽不吃眼前亏!

    “啧,刚刚走神了。诶这散落一地的半燃未燃木头零件好眼熟啊,真是够惨的,生前这一定是个体面人,不对,体面柜子吧。”乔泽在心里努力开着玩笑道,“但没事奥柜子哥,我的耳朵见证了您这声势浩大的解体仪式。不过这也多亏您及时提醒我,不然我也就真晕着错过去了。所以要我说啊,您下辈子就干脆投胎去当惊堂木,今天这波就算个提前亮相好吧。”

    倒塌木柜的残灵,以及寄宿在这一地破碎木板里面的火师傅,似乎都被乔泽的心声所鼓舞了。于是前者进一步放任自己那躺平任燃的遗愿,而后者则庄重地开始了一场双赢的大朵快颐。

    乔泽凝视着自木柜遗蜕上冉冉升起的火苗,仿佛看见了一张来自于高维世界的巨口,在温柔而决绝地分食着一个徘徊且留恋于这个世界的残响和回音。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比烟尘清澈几分的浊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以一个更加端庄的方式,倚靠在自己所处房间的门框旁,见证完了这场类似却也不完全类似于天葬的圣洁一幕。

    但或许是因为这口由乔泽吐出的浊气加快了全球变暖和大气污染的进程,他感觉将自己笼罩的高温正在不断攀升,而对自己纠缠不休的烟尘也愈发呛人。

    感受着这将自己身体紧紧包裹住的高温,和那令自己渐渐窒息的烟尘,乔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道可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菜,或者说故事——豆腐我踏马吃吃吃泥鳅!

    好吧,其实就只是叫泥鳅钻豆腐。

    此时此刻,乔泽感觉自己仿佛真变成了那只愚昧的泥鳅。在高温耐心、温柔、寂静且致命的侵蚀下,他与它都迫不及待地,猛然扎入了豆腐的怀抱,也都掩耳盗铃地,认命栽进了死亡的宿命。

    只不过,对乔泽而言,如今这正把自己那所谓命运的咽喉死死萦绕着的,污浊且有害的烟尘,才是故事中泥鳅所选择的,纯净又温暖的豆腐。

    但,没关系的,都一样。反正嘛,最终都会陷入永恒的安详。

    “我这黑色幽默属性的联想确实还蛮贴切的奥,整体属于是除了惨点就没有缺点了。”乔泽在心里自嘲道,“不过其实也还好,毕竟做法不像炙烤泥鳅这道菜那样,这波吧,不会被直接烤到。这样的话嘛,我最后的样子至少会好看一点,让人更有食欲一点,也算是不浪费火师傅的辛劳付出奥。”

    乔泽聆听着距离自己虽然不远但的确仍有一段距离的,由烈火在舔舐空气时发出的不雅口水声和吞食完可燃物后发出的满足呻吟,再次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这该死的不合时宜黑色幽默感到忏悔。

    但其实乔泽并不真正感到忏悔。

    毕竟,人是无法在自己漫长的生活中始终保持审视态度的。

    更何况,乔泽总是对于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苦难表现得有些过分大度。而那些以自嘲自讽自叹为核心的,表现为自我愚弄形式的对己地狱笑话,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苦中作乐中蜕变为了习惯,于是彻底融入了他那琐碎生活的每一刻。

    再说了,不论是哪种菜名菜型和菜的做法,泥鳅都无法逃脱被做成菜肴的结局。

    那么,纠结于过程中的某些内容,还有必要吗?

    还是有一些的。

    因为,乔泽毕竟是人,不是泥鳅。

    就像在故事里,泥鳅之所以会钻进豆腐,是因为那是高温环境中唯一的清凉之物。泥鳅在躲避高温的本能下,会自然而然地选择躲入其中,虽然这是另一条长了一些的死路。但没有办法,因为这是它求生的本能、智力的钳制、生理的局限在共同作祟。它不会做出其他的选择,也意识不到还存在有其他的选择,更无法实现与其压根就不匹配的选择。

    所以,对于在诸多方面都要遥遥领先于泥鳅的人类乔泽而言,虽然他最终的结局或许会与泥鳅相同,但在终末未临时,这段通往彼岸的过程,是必然会存在细节上的截然不同的。

    那么,乔泽为什么会选择像泥鳅一样一头扎入豆腐?

    是因为乔泽和泥鳅一样,受到了求生本能的诱惑吗?

    当然不是。乔泽并非愚昧的泥鳅。他非常清楚地明白,豆腐不过是一条长了一些的蜿蜒死路,一颗好似能让人痛楚暂减的蜜糖,一剂被美味所掩盖的剧毒。

    那难道是因为乔泽和泥鳅一样,无法走通那些于理论上成立的生路,于是只能做出这个通往死路的没有选择的选择吗?

    也不是。

    为什么不是?

    所以乔泽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又究竟是什么,让乔泽在明知这一切的情况下,决然做出了这个悖离了求生本能的求死选择呢?

    正当乔泽顺理成章地准备自答设问时,又是产自隔壁房间的一声巨响,骤然将他那不知不觉间再一次变得游离、纷扰、混乱的思绪打断。

    “哐——”

    随即,乔泽的思绪再回正轨。但是这一次,乔泽大脑清醒的速度不知为何比上一次,因木柜倒塌而清醒的过程要快得多。

    可能是因为一回生二回熟于是一来二回间就有经验了嘛。

    又或许,是回光返照。

    看着轰然倒下的、肆意燃烧的、距离自己脚边仅有咫尺的,隔壁房间的那扇木门,乔泽努力挤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宛如在嘴角咧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乔泽怔怔地端详着在木门上熊熊燃烧的焰红,火光那绚丽多彩的颜色映入他的眼眸,仿佛有生动的霓虹在他的瞳孔上涌动,而从中溅跃出的泛滥弧光照亮着他的面孔,真的像极了一条外皮即将变得酥脆金黄的炭烤泥鳅。

    乔泽对自己这该死的黑色幽默不禁有些惶恐,于是他又一次不由自主地为此在心中感到忏悔的苦痛。

    “谢谢门哥奥,我刚刚又走神了。”乔泽在心里平静地陈述道,“所以,我得趁现在还有意识,继续干那件我未竟的事业。”

    于是乔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这让自己被呛人的烟尘激得连连咳嗽,却也让思绪因为身体的剧烈反应而应激地短暂全神贯注起来。

    乔泽感觉自己的脑子好久没有这么清醒过了。

    “不知道我能维持现在这状态多久啊。”乔泽在心里再一次自嘲道,“希望我能把自己的人生给顺利回忆完吧,但完不成也就算了吧,毕竟,遗憾才是我这一生的主旋律。不过,到时候我也意识不到什么了,也就不会有遗憾了,挺好,不幸中总是会有万幸存在,二者好像总是形影不离。”

    所以,乔泽觉得,自己也是不幸的。

    乔泽顺利的人生可以说持续了很久,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将继续幸运下去,直到那一天,这种错觉戛然而止。

    在乔泽距离高考前还有一段日子的时候,他的父母因车祸意外去世。

    打住打住,具体的细节呢?而且为什么他们……

    乔泽竭力回忆着记忆中的悲伤,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记不清了。

    那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当乔泽知道了父母的死讯后,他的反应其实很平静。

    乔泽平静地挂断了医院的电话,甚至还不忘在最后以那习惯性的礼貌向电话那头致谢;他平静地赶往医院,甚至还在路上解答了问路者的困惑;他平静地在医院办完各项手续,甚至在看到父母的遗体并知晓他们愿意在死后捐献器官并成为大体老师时,眼眶都没有哪怕一点或悲伤或感动的湿润。

    直到乔泽路过医院的一隅,看见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花盆。

    乔泽想到了家里的那株盆栽枇杷,那是他的父母在他出生那年随意买的。但他们对它的态度可不随意。这株盆栽枇杷在他们以及后加入进来的乔泽共同的悉心照料下,一直陪伴着乔泽生长至今。

    这一刻,海潮般的悲怆将乔泽湮没。

    看着医院平静的灯光砸进了花盆的空荡,乔泽只觉得脑子挨了一剂重锤,泪水仿佛是因为疼痛在顷刻间决堤,这一刻,乔泽终于感同身受地理解了两句话。

    一句是:“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另一句是:“亲人的离世从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先等等,当时只有我在吗?然后这花盆具体是在医院哪啊?还有那盆栽枇杷……

    乔泽都记不清了。

    乔泽之后便将父母的死讯通知了那些与他们并没有什么紧密联系的亲戚,一部分他们生前关系要好的同事,以及几个与他们感情极为深切的学生。

    乔泽不想欠任何的人情,拒绝了所有的好意,用父母每年给自己并最终放在他们那里的压岁钱,举办了他力所能及的葬礼。

    啊?这种情况下我是怎么拒绝人家……

    在那些由乔泽精挑细选出的杂质中,有一个便是近乎于冷漠的决绝。

    其实,当乔泽知道了父母的死讯后,除了有潮汐般的哀恸在反复冲洗心中的创口,他还在那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裂痕底部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不知为何,他反而从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解开了一道曾将自己牢牢约束的无形枷锁。

    从此开始,乔泽打算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乔泽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真正想成为的人。

    而如果乔泽想要这么干,不再欠人情是他所必须保持的前提。他不能再让自己被什么新增的东西所束缚了。同时,拒绝他人的好意,正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那第二次呢?

    乔泽不打算继续读书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钱。虽然的确,乔泽继承了父母所有的遗产,保险公司也为他父母的意外死亡支付了一大笔钱,他人也会出于好意给予他足够的帮助,这些加起来足够支撑乔泽完成后续的学业。但乔泽一方面不想再欠人情,不会接受他人的帮助,而另一方面,乔泽不想动用一丝一毫父母所留下来的东西,无论是遗产,还是那份保险的赔偿,因为这些都是他父母用生命所换取的事物。

    乔泽不忍,也不愿使用它们,更不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它们。同时,他认为这些东西本质上是将自己父母生命价值衡量后的等价物。每当他看到这些,都会感到出奇厌恶,想都不会去想使用它们的此种可能性。

    至于次要的原因,说来很复杂。譬如乔泽乐观地觉得自己换一条赛道的话可以减少一下其中一条赛道上其他人的竞争压力,再比如他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叛逆一次,又或者是他打算第三次为自己而活,即忤逆父母为他规划的人生轨迹,等等等等。

    在拿到了高考分数的那刻,乔泽知道,自己是可以拥有另一种触手可及的光明未来的。

    但乔泽已经在前不久自己为自己庆祝的,那独自一人的成年礼上做过决定了。

    然后呢?我接下来干什么了?

    大概就是,乔泽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随即积累了一定原始资本,然后忽悠了点投资开始创业,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在风口上,最终就是让他这只没有猪重的人轻松起飞了。

    好家伙,这不对吧?怎么突然就这么快进了?啥项目啊?而且还有好多细节都没交……

    可乔泽只记得这么多了。

    至于在这之后呢,有了足够经济实力的乔泽就开始去做更多他想做的事,成为他真正想成为的人,一个伪君子。

    首先,乔泽去还了那些他曾在过去对自己朋友所欠下的人情,属于是根据对方的需要,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没啥需求就送点厚礼。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无法通过一次性的报答来一笔勾销天底下最难还清的债的,但他依旧试图通过此等掩耳盗铃般的行动,来谋求心灵上自我催眠后的平衡。仿佛只要自己干了些什么,就能借题发挥地主观认定为这桩因果的两清,从而趁机解开一段沉重的羁绊,获得道义上虚伪的解脱。

    紧接着,乔泽将自己所有剩余的收入都匿名捐给了慈善机构。不为名利,只为让自己卑劣地沉浸于此种,通过帮助他人以实现自我价值,在默默奉献中自我感动,短暂成为圣人给自己带来的极大满足感与成就感。

    但乔泽始终清醒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伪善的小人罢了。不说别的,在此之前当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时候,可从未参与过慈善事业,平日里也最多最多关注一些近在身边的哭声,给予其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至于远处的哭声,那时的他告诉自己,不去听,便听不见,于是对我而言,便并不存在,也无需愧疚。

    最后,乔泽打算健健身。

    我不是把钱都捐了吗?哪有钱搞这个?

    乔泽当然是假公济私地给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报了班,于是身为老板的自己也自然能蹭上员工福利。

    乔泽之所以打算去健身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差。虽然他从不埋怨于此,因为相比起那许许多多的身患疾病或残缺的个体,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不配去抱怨什么。不过他确实因为自己不良的身体条件受到了一些麻烦,譬如他不能去献血。

    所以,为了能够早日满足献血条件,从而在未来集齐献血、愿意在死后捐献器官并成为大体老师、甚至于有可能去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成就,也是让自己活得更健康一点,伪善的乔泽想要开始行动。

    不过乔泽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差,还没练多久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再加上自己自从父母去世后就总会头疼,他打算去趟医院,也是顺便做个全套的检查,反正公司可以报销。

    这一查,人生果真是,大落大起大落落落落落啊。

    坏消息是,乔泽确诊了一种特殊的罕见病,早期症状就是头疼,但是随着病情的发展,患者将逐渐丧生认知能力,最终变成植物人。同时很遗憾的是,由于这种病的存在,他无法进行献血和捐献器官或造血干细胞等行为了。但老生常谈的,不幸中的万幸是,该病虽然现在还不存在治愈方法,而在未来,谁说得准呢。

    好消息是,乔泽因此不需要再折磨自己去健身了,而且,罕见病结合低劣的身体素质,他将会成为一位很有价值的大体老师!

    等等等等,我说停停。不是,前面的我也就勉强忍过去了,但这个也太扯了吧?这踏马什么病啊?这世界上真的有这……

    可乔泽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或许,植物人也是这样的吧。

    乔泽依旧以那习惯性的礼貌向告知自己检查结果的医生道谢,随即笑着推辞了对方的安慰与建议,搪塞着快步从医院离开,或者说,仓皇逃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大脑一直都是恍惚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对他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隔阂,模糊了他所有的感知,而好像就在下一秒,他就会变成缄默于世界之外的植物人。

    从这一刻起,乔泽的心中充满了紧迫感。他没有怨天尤人,也不会责怪于命运对他的捉弄。所谓厄运专找苦命人,不正是因为麻绳专挑细处断嘛,细处不断难不成还粗处断?更何况,乔泽从不认为自己是苦命之人,如果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将是对那些忍受着远比他所经历过的一切还要痛楚万分的苦难的,真正可以说是苦命之人的亵渎。

    而且,乔泽确实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无论是乔泽在过去曾经历过了太多的美好,还是他能先苦难降临一步提前知晓这注定的命运,皆是幸运。

    乔泽没有对一个注定会成立的无可更改事实无能狂怒,他只是在想,在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宿命到来之前,自己还能做什么,还来得及做什么,还想做什么。

    乔泽不打算在成为植物人后继续接受治疗了。没必要的,不用在自己这无用之身上浪费任何资源了。而且,他也不太想继续在这世上生活了。

    其实,这不是乔泽第一次有这个想法了。早在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就动过逃避的释然念头。

    乔泽一直是个内心空荡的人。他之所以希望获得父母的认可,正是因为他需要通过找寻到的自我价值感,来告诉自己,向自己提供那苍白的论据,以证明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以此来为自己提供继续前行的动力。但在父母死后,他无法再这样自我欺骗下去了。在那一刻,他被虚无感追上了。他无处可逃,只能故作坚强地直面那本就毫无意义的现实。

    不过,乔泽在当时找到了一条取巧的捷径。于是,他虽然打算忤逆父母为他规划的人生轨迹,却没有选择悖离父母对他的期许。他告诉自己,生活确实没有意义,但也总会有意思。而他要怀揣着好奇心与求知欲,也是顺应父母对自己的憧憬,去继续在这世上生活,去体验那些有意思的事情,去看那些自己还尚未见过的,将虚无掩藏的美好。

    但如今,乔泽已看得够够的了,也活得够够的了。

    或许,这正是走捷径的代价吧。

    当乔泽面对一个无力改变、无法逃避、天要亡己且非己之过的终末时,他难耐兴奋地明白,自己终于有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完美借口,来给自己谋求一个解脱了。

    乔泽不用再自欺欺人了,他已经不在乎那些自己为自己赋予的,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了。而他只想要在这仅剩的稀少时间里,凭自己这无用之身,去最后做些自己想做的,或许是有用的事情,自己为自己举办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

    所以,乔泽先花了一段时间把自己的公司和父母的遗产全卖了,再最后去了一次父母的空冢,向他们道了个歉,然后便在一个求助软件上,将自己手中所有的钱,包括那属于他父母的,他从未动用过一分一毫的保险赔偿,随意地全部捐给了一个与自己虽素昧平生,但萍水相逢的,患有癌症晚期的陌生人家属。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仅仅是缘分,或者说,本质为偶然概率所造就的一时兴起罢了。

    但是,身为伪君子的乔泽才没有这么高尚,他一定也有属于自己的恶意存在。

    乔泽明白,对于很多被恶疾所击穿的家庭来说,家属总是在祈祷和恳求一个奇迹,而病人只是在等待或期盼一场解脱。

    所以,乔泽仍旧充满恶意地,坚定地向这个家庭伸出了罪恶的援手。他知道,这会给予一个家庭一场宛如幻梦的期望,也会放大家属那不切实际的信心,同时延长患者的痛苦,但更可怕的是,这会让希望在其那早已死寂的心灵中死灰复燃,滋生出的美好幻想也会逐渐腐蚀那本来坚定的意志,而最可悲的,无疑是当宿命在没有任何改变的未来深处,毫不留情地再次叩想那终末的宣告之时,在这一刻,美梦破灭后的无奈、不甘、怨悔将卷土重来,将这个家庭彻底吞没,而山崩海啸般的失望将会把病人拖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而且,乔泽本可以将这些钱捐给慈善机构,帮助更多的家庭,而非这仅仅一个的。可他却因为这可笑的巧合,随意且漠然地做出了高高在上的抉择。

    更何况,乔泽并没有认真了解这个家庭。他仅仅是看到了对方的求助,然后打钱过去。他并不能确定这求助的真实性,更无法保证自己这如此大笔的善款不会激发患者的家属的贪婪,被用于实现其自身的愿望上。

    想必在这一切真相被人们发现之时,乔泽将会迎来正义且愤怒的千夫所指,一如所有伪君子的结局那般。而他也会像他们一样,毫不后悔于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种,本认命接受黑暗,结果再度见到太阳,然后再度难以忍受黑暗,却发现那太阳不过是旧日的幻影,于是彻底拥抱黑暗的故事,乔泽总充满既视感地想到了什么。

    在发现太阳的虚假之前,这好像是那道可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菜,或者说故事——泥鳅钻豆腐。

    至于在发现太阳的虚假之后,乔泽则想到了钻入豆腐的人。

    好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到如此荒诞的这个?还有,那个病人叫什么?

    乔泽都不知道。

    而乔泽在干完了那些事情后,还有最后一件事。

    乔泽想给自己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

    最开始,乔泽想的是,来波超级极限一换一。正所谓舍得一身剐,匹夫一怒,秦王绕柱!而只要干了,哪怕不成功,不说青史留名,也绝对是死得其所。

    但乔泽心里清楚自己的13数,就他这身体素质,先别说成不成功了,能不能靠近都够呛。而且他觉得如果一定成功不了,那就干脆不干了。更何况,这种物理上的手段并无法解决根本的矛盾,甚至于还会引发明面上的新矛盾,并进一步加深根本矛盾,万一自己的身份再被对方借题发挥一波,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于是,蓝星上的某块小岛逃过一劫。

    然后,乔泽想的是,来波超级行为艺术。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厕所烧垮。这同样是只要干了,哪怕不成功,不说千古流芳,也绝对是在当地臭名远扬。

    但乔泽同样是基于相似的理由选择了放弃。于是,蓝星上某块小岛的某个建筑逃过一劫。

    接着,乔泽想的是来个普通一换一,整点惩恶除奸,实在不行见义勇为也行,反正就是来波正义制裁!

    这个想法其实很不完善,但没有关系。

    因为乔泽所生活的地方真的非常和平稳定,相关部门也超级爱岗敬意,他找了好久愣是没找到机会,久而久之,他也就渐渐放弃这个想法了。

    这天,正当乔泽晚上在小区的路上乱逛,一边苦于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结局,一边还不死心地想着上一个想法。就在这时,他瞥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居民楼里,在某一较高楼层的其中一户中,有一抹红光正在不断地放大。

    乔泽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地朝着那栋楼跑去。但在奔赴的路上,他突然意识到,这正是自己这些天所一直在思考的,进行谢幕演出最好的机会。

    为什么一换一的换字,只能是带走,不能是留下呢?

    其实,乔泽此前之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是因为他心里本能地不希望会有灾难发生。但如今一想,这种用生命拯救他人的方式,或许正是最适合身为伪君子的自己的方式。

    这样,乔泽不仅可以完成自己的谢幕演出,还能让被拯救者终身都活在感激和愧疚中。

    但乔泽觉得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对方至少不会像自己一样,被虚无和无意义所困扰。对方只会竭尽全力地活下去,从而不负那场生命的交接与传递。

    在楼梯上,乔泽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得如此快过。终于,他听见了他人的悲鸣与怒吼,并顺此来到了起火的地点。此时,他的大脑已被激动和亢奋占据,身体素质也仿佛在这一刻来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乔泽记不太清自己问了他人什么问题了,想来无非也就是火灾情况,受灾人所面临的困境。但他还记得对方告诉自己了两个自己最关注的信息,火势和烟尘好像非常可怕,而里面还有个孩子。

    正合我意,甚至超出预期,乔泽心里想道。

    于是,下一刻,乔泽忽略了他人的惊呼,推开了他人慌忙的劝阻,向火海奔赴。

    不知为何,当身上的衣物在顷刻间被点燃,冷酷地灼烧着自己的肌肤,而呛人的烟尘又迫不及待地涌入他的身体,腐蚀着千疮百孔的呼吸道的时候,乔泽什么感觉都没有。

    宛如一位植物人那样。

    乔泽很快便找了已经昏迷失去意识的孩子,她顺从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倒在了整个屋子里唯一还没有被火包围的地方,倚靠在一间屋子的门口。

    乔泽用力将身上的火扑灭。虽然他的身体已被严重烧伤了,但他并不在乎。他只是温柔地把孩子抱起,找好了一个笔直正对大门口的位置,向外大喊着,让人们准备接住将被自己即将掷出去的孩子,随后用尽毕身力气,将她向外野蛮地扔了出去。

    看着消失在远处那由猩红和灰黄组成的屏障里的孩子,乔泽不禁感慨要是自己投实心球的时候有这力气也不至于不及格。

    不行,我实在是忍不了了,这一套丝滑小连招里的逻辑漏洞也太踏马……

    可当时就是这样的啊,乔泽心想。

    而很快,乔泽便听见了来自屋外人群的兴奋欢呼,以及许许多多的杂音。好像有人在焦急地问着,火海中的自己怎么办;还有人在愤怒地吼着,似乎是什么栓有问题;又有人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清了。

    乔泽还是有些遗憾的。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把孩子扔出去的。万一他没成功,或者她父母没接住,又或者被接住的孩子受了伤留下了终身的后遗症,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乔泽也没有办法了。火势太大了,如果他带着她闯出去,她一定会在那漫长的片刻中和自己一样被烧伤。更何况,他并不想闯出去。或者说,他总不能在出去后再当着所有人面回来吧,要真这么干了,这给他人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可太大了。而且,这并不符合自己身为伪君子那苟且偷生的人设嘛。

    至于另一方面,乔泽不知道被烧伤后的自己是否还有成为大体老师的资格。更别说在那可见的未来,说不定火还会蔓延到现在这里,届时他别说能留下什么了,能剩下些什么就不错了。

    不过乐观的乔泽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因为,他人会更方便收拾起自己的遗蜕。只是,他此种乐观的代价将由房主承受,这房子想必会因为大火的摧残和自己的晦气再也无法住人了。

    所以,乔泽认为这并非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

    而是一场壮烈又微渺的,高尚又卑劣的,圣洁又残酷的故事结尾。

    乔泽对此心满意足,就像他对自己的人生所感到的那样。

    而就在乔泽准备就此陷入永恒的安眠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

    “啪——”

    于是乔泽最后一次睁开了双眼。

    乔泽看见,整个世界都被猩红的巨蛇所紧紧缠绕,而那灰黄的烟尘宛如无孔不入的夜幕一般,为这盛大的猎场蒙上了一层安详的雾色,但在那被捕食的猎物的眸中,闪烁的火光戏谑地映亮了其中所深藏的不详。

    满目疮痍,但好在乔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受不到痛苦了,无论是肉,还是灵。

    乔泽努力地想要找到方才发出声响的事物。他看见,一株盆栽枇杷摔在了自己手边。它的叶片和枝干都有些蜷曲,显得有些蔫蔫的,宛如被烟熏火燎过的自己一样。

    服了,这踏马比之前所有加起来的还要扯,不是,凭什么……

    但乔泽没有多想。他只是顺从了内心的本能,下意识地便将这脆弱的生命藏在了自己身后,那唯一一处没有火燃起的地方。

    没别的意图,乔泽只是希望它能够继续活下去,一如自己所帮助过的无数人那样。

    对乔泽而言,无论是那些或近或远但皆被自己所听见并给予微薄回应的哭声,还是那位接受了来自陌生善意和命运馈赠的癌症患者与其家庭,又或是被自己在今天所救下的这个孩子,乃至于这株对世人毫不重要的植物,自己与他、她、它们虽都只是萍水相逢,但自己就是想要给出一个,属于这段萍水相逢的结果。

    至于未来的后果,以及与自己所结下的诸多因果,身为伪君子的乔泽是不会在乎的,就像那些萍水相逢的事物,也不会在乎他那样。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这下,真的是最后的最后了。

    可乔泽突然有了许多疑惑,仿佛在这最后一刻,有无数被他不知为何所忽略的东西骤然浮出水面,而已沉在水底的他,将其看得无比真切。

    那扇厚重的木门为什么会被烧垮?

    这盆栽又是从哪来的?我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

    我身后怎么突然就变出了一块无火地带?

    但乔泽给不出答案,也没有时间给出任何答案了。

    就仿佛,一场梦快要醒了那般。

    这时,乔泽仿佛隐隐听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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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7195已接入】

    【下一站——黎明前夜中转枢纽】

    随后,乔泽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