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抱歉抱歉，好像一下子把话题弄沉重了。”钟自鸣笑了两声，挠头道，“虽然当时我们家的确很惨啦，但说真的我们家已经算很幸运的了。我在医院阳台上偶然遇到了灵异事件，然后就成为了驭鬼者。从此以后那叫一个财源滚滚来啊财源滚滚来。债务也还清了我的骨癌也不见了，你看这多是一件美事啊哈哈哈。”

    “嗯......“江照乘只觉得此时此刻安慰和鼓励对钟自鸣都有些多余，于是只能转移话题道，”所以这就是之前沈以星特地提醒你最近不要去接委托的原因吧。“

    “对啊。”钟自鸣点头，“有了能力之后我总想着多回馈家里一点，能多一点是一点。大部分驭鬼者的寿命都不长，我想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弥补家人。”

    我觉得你的家人如果知道这些，它们可能会更想要你少冒一点险，多陪陪他们。

    江照乘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自家人才知自家事，他一个外人终究还是不好在这种事情上插嘴，也许钟自鸣的家人在享受到金钱带来的好处之后真的会希望钟自鸣多赚些钱呢？

    钟自鸣已经是成年人了，有着自己的一套三观和想法，他作为一个同事所能做的也唯有尊重她的选择并在必要时提供鼓励。

    江照乘刚想继续把话题往别的方向转，他的余光忽的瞟到路边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挥手想要搭车。

    那个男人衣着打扮相当得体，合身的棕色西装，笔挺的深绿色领带，还有江照乘隔着这么老远都能看见的瓦光锃亮的皮鞋和跟他皮鞋一样亮的黑色漆木箱。

    他站在路边优雅地挥手，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眼神笔直地看着车里的江照乘二人。

    “哇，帅哥诶。”钟自鸣眨了眨眼睛，“我们要不载载他？”

    “开过去，别理他。”江照乘低声道。

    钟自鸣刚想要再多说一些什么，但她听出了江照乘话语里的肃然，转头瞟了一眼江照乘的表情，直接一把油门踩下去加速驶过了搭车人所在的位置。

    待到车开出去老远，江照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

    “嗨呀~还好还好，还好有你们载我。”欣喜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钟自鸣从后视镜看到刚才略过的搭车人此时居然以及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们后排，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想要和他们搭话。

    钟自鸣扶着方向盘的手立刻肌肉紧绷，她刚想要朝背后之人发难，江照乘的手紧紧地框住了她的手臂。

    力气很大，如果她是普通人的话现在她的手臂已经青紫了。

    她转头看见江照乘在摇头，表情说不出地沉重。

    钟自鸣心领神会，不发一言，沉默地继续开着车。

    什么时候上来的？江照乘此时也有些慌乱，他刚一想到这个问题，就突然回想起来——

    是他们停下来，邀请搭车人上车的。

    怎么可能？

    “你们从哪里来呀？我刚刚从福西大街那儿过来，嗨呀，那儿的小酒馆虽然偏僻但买的鸡酒味道真是好急了。你们呢？你们从哪儿过来的？”

    江照乘强迫自己无视搭车人的谈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刚才的经历。

    他明明还记得，他刚才是有明确提醒过钟自鸣不要理会搭车人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厉鬼独有的检测感应。眼前之人不是厉鬼，也至少是个鬼奴或者驭鬼者。然后钟自鸣也照做了。

    但他又记得自己的确是有和钟自鸣停下来一起邀请钟自鸣上车的。

    两段记忆就像是连体婴儿的两个脑袋一样长在同一个时间点，脑海里弥漫的异物感和恶心感让江照乘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钟自鸣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她只是强迫自己数着道路中间的白线。

    搭车人并没有放弃找他们搭话。他似乎很健谈，交流的范围从天气，出身，工作，爱好到江照乘他们身上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无所不包。他的谈吐风趣而优雅，又总是能在话语间抛出惹人回应的钩子。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感觉拒绝回答他几乎是一种粗鲁的行为，忍不住回应他的期待。

    江照乘努力不去理会搭车人的话语，他的声音似乎并不具备灵异力量，只能通过内容来诱导江照乘他们回答，提前有所防备的话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江照乘干脆在脑子里做起了数独游戏，一遍一遍地计算着今天看到的题目，任凭搭车人的话语在他耳边像是流水一样淌过去。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江照乘他们所乘坐的专车前方已经渐渐出现人烟了。

    “你们真的很令人扫兴。”搭车人不快的话语突兀地从连绵不绝的得体谈吐中刺出，语气间流露出一种毒蛇般的尖锐与恶毒。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江照乘先从后视镜看了搭车人一眼，他笑容中此时暗含的挑衅意味仿佛带有着奇异的魔力，让人心中怒火无风自长。

    江照乘发现自己居然条件反射般地张开嘴想要反驳这个人，他很快反应迅速地捂住了自己和钟自鸣的嘴。

    江照乘再次从后视镜观察着搭车人，此时他脸上所有的温和和幽默尽褪，转而染上几近恶毒的微笑，他闪烁着的眼眸仿佛写满了算计。在见到这个人之前，江照乘从未想象过居然有一个人能够通过浑身上下所有的动作和打扮表达出同样一种情绪。

    想把他即刻死去，想要他碎尸万段，想要所有人化作尸山血海。

    想要杀死所有人类。

    恶意。宛如实质般的，纯粹到晃眼的，表里如一的恶意。

    江照乘感觉背后寒毛直立，在逻辑抵达它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之前，江照乘的心已经下意识的给出了答案，关于搭车人身份的答案。

    “真的什么都不问一句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搭车人笑盈盈地用双手撑住下巴，毒蛇般的眼睛透过后视镜的反光和江照乘对视。

    “甚至是关于你自己的，你从来都不知道的事。那些你内心最深处的怀疑，那些你即将面临的危机的解法。”他的嘴唇一开一合，露出的雪白牙齿像是要撕咬眼前之人的血肉。

    “什么都行噢。”

    江照乘确信，这个人就是——

    被厉鬼驾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