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暗中，林飞只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这一刻在魔都的午夜中惊醒，陌生的城，漆黑的夜，远离故土，远离亲人。

    下一刻又仿佛去到了天启七年，带领流民起事，救万千生民于水火。

    林飞睁开双眼，此处是一个山坳。好运的他被冲到一处土坡上，身上只是受了擦伤。他挣扎着站起，只觉全身酸软。

    他起身往上看去，那条刚才走的山间小路在很高的地方，似乎爬不上去。林飞呼喊了两嗓子也没人回应。

    那三个夜不收应该会下来搜寻自己吧，林飞就在这土坡上坐定，打定主意等着夜不收来找他会合。身上带伤的林飞苦等了一会，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从山坳中转出了一个老太太，她远远看了看林飞，走到近前。

    老太太端详着熟睡中林飞的脸庞。相似的体貌，让她想起被拉去当壮丁的儿子。她有点失神，迟迟没有下手。

    林飞察觉有人靠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到是个年老的妇人，他松了口气。

    林飞主动搭话“阿姥，我是白水林飞”见老太太没什么反应。他又问“婆婆，你没听过我么？”

    “没听过，老身每日在这山野间谋活，哪敢去外面？”老太太悄悄收了收藏在身后的剪刀。

    林飞讪笑了两句，有点尴尬“这山中不用受官府征缴钱粮，倒也算是件好事。”

    “傻小子，这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世间不会有好事的”老太太倒是看的很通透。

    “婆婆，可否领我出这山坳”林飞觉得那三个夜不收是找不到自己了，打算回虎家山。

    “此处向前，见白榆树攀坡而上，可以走出去。你自己走吧，我要去见我的儿子了。”老太太指了指方向。看到相貌相似的林飞，让他想起了自己为活命做下的孽。她已不愿苟活了。

    林飞并没有听出老太太话中的决绝。道谢之后，踏上路途。回头再看的时候，老太太已不见了踪影。

    林飞往前走了一段，看到那白榆树，只剩下个树尖，旁边都是泥沙。显然此处因为山体滑落已经上不去了。

    无奈的林飞只好继续往前走，持续的活动使他肚中饥饿难耐。这一遭倒是让他想起刚来明朝时的情景。

    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村子，那村庄破落，倒是住着几户人家，靠着周围一些薄田过活。他们很热情的给林飞倒了水喝。此时的林飞也没什么戒备心。一边道谢，一边喝水。

    有一个老农在地头埋头收着庄稼。他的女儿在旁边帮手把收下来的麦子抱回家中晾晒。

    林飞凑上前询问“乡党，今年收获如何啊”

    老汉淡定的回答“不好，之前是旱灾、蝗灾、后面又是阴雨。但是抱怨有啥用。我们这些土里抛食的人，就应该更努力的伺候田地。祈望着明年是个好年景”

    林飞见那老农还在执拗的收着所余无几的麦子。他将所有苦难咽入肚中，在田亩间任劳任怨的忙活。不由对这老农肃然起劲。

    这片土地承载着太多农民的盼头。知晓历史的林飞都不忍告诉老农连年灾祸的未来。浇灭他所有希望实在太残忍了。

    正当此时，两个身穿青衣的衙役，骑着马进入村口。林飞远远看见，翻身藏入旁边的院墙后。他现在肚中饥饿，没剩多少力气，不想与官府的人直接起冲突。

    两个衙役大摇大摆的走入村中。他们高声呼呵着，当先进入一户人家中。

    找到户主后，两人也没有多的言语，出示了一张牌票。朝西边遥遥拱手。口中喊道“知县老爷临时加派，去拿钱粮来。”

    那其实是没盖官印的白头牌票，是这两个衙役勾结宜君县中的胥吏虚开。两人下乡来周边村子索要钱粮。看看能不能榨到油水。

    老百姓哪懂里面的门道，权当官府老爷又来加派。那户主唯唯诺诺的答着，“两位老爷，家中实在没有余粮啊。”

    衙役不依，一脚踹开户主。取铁尺在手，进入房中搜寻。一番翻箱倒柜，不断发出听令哐啷的声音。户主在外面苦苦哀求着两个衙役再宽限些时日。

    两人拿着半袋小米，走出了房子。“还说没粮，这不是么。念你初犯，这次就饶你一回。你择日来县衙拿回票。”

    两个衙役走出那户主的院子，户主在后面跪地痛号“那是我全家吊命的粮食啊！”他叫的无比凄厉。

    听的林飞都快忍不住动手。他拿出军刀压低身形，偷偷打量那两个衙役。

    两个衙役走到老农这里来。仍然出示了那张牌票“去拿钱粮来”

    老农沉默着领二人回家，交出一袋粮食。一个衙役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发霉的麦粒。他大手一挥把袋子打翻，厉声怒骂“这是人吃的么？”。

    灰白色的麦粒撒落在焦黄色的土地上，老农也不答话，只低头去捡那麦粒。两个衙役大怒，对着他拳打脚踢。

    一个衙役抬头间看到老农的女儿。他呵呵一笑就上前抓住那女子，转头对老农说道“你积欠县衙钱粮，女儿先交给我司顶账，等什么时候缴清了，我自会放人。”

    头破血流的老农挣扎着正要说话。旁边藏身许久的林飞却按捺不住了，他跳将出来。对着抓女儿的衙役，按着军刀，照着胸口一阵猛戳。

    那衙役松开女子，挣扎着挥舞铁尺猛敲林飞头部。林飞理也不理，只探手猛捅，没一会这衙役就无力的倒下了。

    另一个衙役见这情景，惊叫着跑去门口找他的坐骑，骑马逃窜，他没想到这村子居然有敢杀衙役的乱民。

    “不行，不能留活口，那样只会给村子带来麻烦。也不能暴露身份，这村落离虎家山甚远，会给村民带来灭顶之灾。”林飞心中想着

    他拎起那倒下衙役的尸体，来到门前扔到马背上。翻身上马骑行出村，去追另外一个衙役。

    夕阳下，林飞骑马远去。有村人在背后高声大呼“壮士，敢问从何处而来？”

    远远传来林飞的回声，“我自亘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