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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所托非人

    林飞骑马追去,来到一处山口。远远的看到前面逃窜的身影。那衙役听到后方有人追近,惊慌之下,急急挥鞭催马往前。双蹬猛踹马儿腰腹。

    衙役身下瘦弱的马儿吃痛。猛的人立而起,前蹄腾空,把衙役甩了下来。它本是班房役马,草料豆谷多被衙役贪墨,马儿肚饿都会造反,何况人乎。

    那衙役被摔的晕头转向,林飞驰马而来,上前结果了他。他转身把自己马上的尸体也卸了下来。打算找一处偏僻之地扔下山沟。

    他看看那两个尸体,只觉自己现在像个煞星。但这两个鹰犬鱼肉村里,该杀!

    在处理尸体前。林飞取了那衙役的腰牌,换上其中一人的青服、皂帽。他觉得这身衙役的行头到或许还能用上。

    此时天已擦黑,饥饿的林飞翻了翻马背的褡裢(即口袋)。里面还有些吃食,他自己填饱肚子,也给那马儿喂了一些豆谷。

    第二日,他继续前行,有了马匹,行进速度大为提高。走了小半天,终于出了深山,却是来到了宜君县的地界。林飞想着“来都来了,去打探一番吧,说不定能碰到乞活营的夜不收。”

    他一路行来,四周都是遗弃的田亩,再往前走,林飞见识了宜君县更加恐怖的灾荒。

    遍野的饿殍,还有流民在道路两旁卖儿鬻女。周边树皮都被啃食殆尽,大批流民研磨木屑为食。也有人把观音土往肚中塞,更甚者在煮不明来源的肉食。

    周围流民见到林飞身上班服,都瑟瑟发抖的躲到一旁。林飞注意到很多人手上都有夹棍伤。他柔声上前打探一番。

    原来宜君县同样遭了旱灾,因水源多被上游截取,灾情比南边更甚。还受了蝗灾,粮食减产下,斗米七钱。苍生疾苦。宜君知县那个狗官却不管不顾的继续加派。分派胥吏衙役,大索乡里。

    林飞的拳头都硬了,这种情绪在他快靠近宜君县时到达了顶峰。

    那是城东的一处粪场,本是县城中人倾倒粪便的地方,有父母双亡的幼童也被丢入其中。哭嚎着找寻亲人或以粪土为食。那惨状不堪言表。林飞恨不能立刻提兵攻打宜君,大振灾民。

    愤怒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有几个饿急眼的流民从后面慢慢向他靠近。其中一人举棍重击林飞头部。他只觉双眼一黑,瘫倒下来。

    待他醒来,发觉又回到了山边的偏僻所在。此时已过午夜,自己被正绑了双手。篝火前,那些流民在翻他马背上的褡裢。

    林飞想了想,这伙人袭击穿衙役服的自己,应该也是不满官府之人。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扯个谎似乎也逃脱不过去。

    他当即表明身份“我是在白水造反的林飞,众好汉要是有意的话,可随我回虎家山落草,另有重谢。”

    “放屁,虎家山好汉怎么会穿衙役的班服”其中一个长脸汉子怒骂着。

    “我是来探路的。你看我这伤,是一个衙役能有的么”林飞用被绑的双手艰难的解开班服,只见身上新旧刀伤遍布,右肩还有火铳伤。

    流民上前细看,这伤到像是真的。但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

    见流民还有疑虑,林飞又说“你们要是再不信,可以去拿海捕文书来,一对便知”他曾看过那图,还挺传神的。

    众流民皆信服,长脸汉子上前给林飞松绑,还一边讨饶道“好汉不要介意,我们只是想放倒个衙役,抢些粮食。”

    林飞不以为意,和众流民交流一番。那长脸汉子叫王万里,洛川人。不堪官府重赋,流落至此,是这伙流民的头。

    奔波一天,林飞太过疲惫,招呼流民天亮再喊醒他。便沉沉睡去。

    王万里可没有睡。他轻手轻脚的招呼流民去县城中取来海捕文书,同熟睡的林飞对照一番果然神似。再看看海捕文书下面的赏格。幻灭的火光印照着他的面孔,有那么一丝犹豫,随后又变得凶狠。

    自古,财帛最能动人心。那白水离得那么远,哪有宜君县衙去的方便。

    王万里悄悄把流民们聚集在外面分说。当得知这好汉居然能换这么多银钱时,众人眼中都露出贪念。

    流民们定好各人分成。又来到林飞身前。一齐扑上,分按手脚用麻绳绑住,口中也塞入破布。

    林飞挣扎着,却一下挣不脱这么多人,他终于见识了这更真实的世界。“林头领,休要怪我。我们也是为口饭吃”王万里拍拍他。

    王万里也不歇息,招呼流民用马匹拖上林飞,直奔宜君县城而去。待众人赶到县衙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王万里揭了榜文找到县衙中的胥吏。谄媚的表示自己抓到了白水巨匪林飞,特来领赏。那衙役自是不信。王万里急忙喊道,此人跟海捕文书中长的一模一样,还浑身是伤,肯定是个悍匪。

    衙役上前打望一番,确如流民所说,他纠结了一会。拿不准的事情,找上峰总是没错的。管他是谁,上门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他令旁边衙役把王万里等人赶将出去,王万里大喊“老爷,你还没给我赏钱呐”胥吏不耐烦的撇撇嘴“等我们验明正身,自会给你赏钱。”

    胥吏找来典史老爷,表示自己抓到了白水林飞。

    典史也自觉拿不准,又向上报给宜君知县。表示自己和胥吏一同抓到了白水林飞。

    知县亲自来查看,核对完海捕文书后,又俯身细看,当看到此人右肩枪伤时,一下确定是真货。他收留过白水把总,知道林飞右肩曾受过铳伤。

    宜君知县大喜,当即回到公房,提笔上报鄜州知州。公文中言称经过一番浴血激战下,本县抓到了巨匪林飞。后文又行嘲讽之能事,暗讽澄城张斗耀和白水知县都是水货,自己和典史两人手到擒来云云。

    为了增加公文的真实性,宜君知县又命衙役将林飞举棍一通痛打。浑身都被绑住的林飞躲闪不过,又添新伤。只狠狠盯着那宜君知县,双眼都冒出火来。

    宜君知县只把林飞投入狱中,等候知州回文。此时的明朝律法,即使是造反的重罪,也要等刑部核对,方能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