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可听说了没？”
“啥事儿啊？这么猴急。”
“你居然还不知道！昨夜太师府突然失火了！”
街头巷尾，好事者相继传议，不多时便已传开。
毕竟，太师府失火之事，可是连城防军都惊动了！
“哎哟！这顾府失火，可确是件大事！”
瞧得左右听众皆是面露惊色，传事儿之人不免更是得瑟，随即又是故作感叹道。
“嘿，那可不！”
“唉……可惜顾太师威震朝纲！儿子却是草包一个，还一不留神，就被烧死了！”
这年头，越是声名显赫之人，越是容易招来非议！即使朝中重臣，身居万人之上，亦是如此！
北庆国文风开明，更是许以了五谷书院议政之权！由此开明所致，京中平民受文生们熏染，谈及朝中大臣竟不过于避讳，言谈举止中更是少了些敬畏。
如今，就连五谷书院的门生，亦是在传论失火之事。
骤然一把大火，可把顾太师的威严，也烧掉了大半！
清晨时，白鶠照旧邀得荆悬出行。而今日，荆悬两人本就不在京中游赏。待到荆悬经由旁人之口，听闻此事时，已是临近傍晚。
方是乍一听得，荆悬神色莫名便是一怔！犹记得，这顾炎昨日恰是见过，尚还出言不逊，今日却已葬身火海！
“先生，可有不妥？”
身侧，白鶠瞧得荆悬神色突是有异，立即忧心问道。
而荆悬转首，定神看了白鶠一眼后。却是不知为何，荆悬又刻意避开了此事未提。
摇了摇头后，荆悬便只随口谎称道，是今日有些乏了。
“恐怕，是近日多有远游，难免已生了”
愣神一瞬后，白鶠不禁嫣然大笑，随即更是恍惚说道。
“无论何时……先生可还是，依旧如此呢。”
身姿摇曳的，白鶠抹去眼角泛起的泪花，竟是笑得前俯后仰！
“这样的鶠儿，可还令先生喜欢？”
出神半响，荆悬只是直望着白鶠，却是不发一言。
待到白鶠终是笑得累了，荆悬才心神莫名触动间，突地神色温和。沉默浅笑间，荆悬竟是忽而，温柔地抚摸着白鶠的头顶。
骤然！白鶠亦是愣住了，连眼神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低下了头，白鶠身姿蓦然猛地一颤，两行清泪已是立时滑落！
于荆悬的灵目中，白鶠的头顶上，竟是空无一物！本该有的道光，却是全然看不见。这般情景，荆悬之前……还尚且只见过一次！
白鶠不敢抬头，紧咬嘴唇，已是渗出了血！随即扶摇一晃间，倩影已是悄然无踪。
“云君，你不该看的！”
“你若不看，你我又可糊涂一世……”
本该道别的话，白鶠却是终未说出口。
人来人往中，街道上，徒留下了荆悬一人。怅然若失地收回了手，荆悬伫守在原地，竟是久久难行！
早有预感，会有今日一别！可未曾想，竟会是这般突兀。
芳华刹那！
恐怕亦如云端对饮时一般，飘渺如烟！只可远观，不可留存！
……
与白鶠初次醉酒的酒楼中，荆悬一人，伶仃大醉！
难以言及的烦闷，一直云绕在荆悬的心头，挥之不去。
关于过往之事，白鶠只字未提！但荆悬却了然于胸，白鶠定是知之甚详，但始终避及此事。
这其中所隐含的深意，恐怕比荆悬所能料想的，还要沉重得多！
沉沉醉去之后，幸是水月、镜花又适时出现，才不至于让荆悬醉宿于地。
以点石成金之术，留下一块金子后，水月、镜花两人轻缓地扶起荆悬，便遁离了此地。
复而醒来之时，荆悬已是躺倒在了客栈的床上。
不出意外的，朱羽于床侧，又是守了一整夜！
受着朱羽的服侍，荆悬虽是起身，但面色依旧并不好看。但此次，朱羽缄默间，却是识趣的未有询问。
往后的一日间，荆悬仍是显得有些沉郁。而朱羽见得先生烦闷，亦是停下了修行，一直守在荆悬的身侧寸步不离！
又过一日后，一位意外的来客，却是让荆悬有些惊奇了！
“小生段书，见过荆先生！”
于客栈客房中，荆悬这两人闷在了房中未有出去，可这段书竟是突地找上门来了！
“白姑娘，可还好？”
朱羽眸光微动，听得先生主动问起，倒是一时应证了心头的猜想。
而另一侧，段书一直神色异样地直盯着荆悬，啧啧称奇地打量个不停。却是对荆悬的询问，置之不理，顾左右而言它！
“小生有一问，还请荆先生解惑！”
不等荆悬回应，段书已是踱步间，自顾自地开了口。
“若有一人与数万人，同时遭难！先生只可救得一方，那荆先生……愿选哪个？”
不明就里，这段书突然地发问，倒是一时难住了荆悬。
若按人数多寡来算，牺牲一人，可救下数万人，定是功德无量！
“唉……自是牺牲一人！”
顿时，段书站住了身子，又是语焉不详的继续追问着。
“若是那人，是眼前的这位姐姐呢？”
蓦然一愣！荆悬顺着段书所指，转首看向了朱羽。皱眉间，荆悬神色变换许久，竟是未能再答出口。
“又或是那人，是白姐姐呢？”
不肯让荆悬缓过神来，段书复而，又是继续问出了第三句！
朱羽见得先生狠皱起眉头，竟是茫然失语。不假思索的，朱羽立即向前一步，便是朝着荆悬抱拳朗声回道！
“若以朱羽一命，可为先生救下数万人性命！朱羽愿得一死！”
神色依旧冷淡，但朱羽平静的话语中，眼神却坚定得炽热如烈阳！
未曾有大的志向，朱羽亦自认不过一介粗莽武夫！只愿为先生鞍前马后，解以烦忧，便已知足。
如此斩钉截铁，视死如归！倒是让一旁的段书，不禁肃然起敬！而这位荆先生，又到底何德何能？能让眼前的英气女子，悍不畏死！
初次与白姐姐相遇，段书便惊为天人！可能让白姐姐如此牵肠挂肚的荆悬，段书这几日间，早就想来拜会一二。
虽是段书并未详知，两人的纠葛究竟因何而起。但以段书前世纵览群书的经验来看，定是一番曲折离奇的爱恨别离！
“唉……可惜了！”
不由得，段书转而盯着朱羽猛瞧，竟是有感而发，神色颇为惋惜感概！这好端端的两个女子，为何皆是死杠上了一根呆讷的木头！
这忽而传来的叹息，却是让荆悬终是回过了些神来。
面色温和的对着朱羽摇了摇头，荆悬示意其不必如此当真。只不过，朱羽一往无前的赤诚，确是着实震撼住了荆悬！
“段公子，可是并非此界中人？”
能如此巧言善变，即使段书并非为外界来人，荆悬亦是不敢小觑。
“荆先生所料不错，小生确非此界中人。”
“只是故土遥远难寻……怕是不能帮到先生！”
正说到此处，段书顿时神情怅廖，竟是颇为落寞！再世为人的二十年间，初闻仙怪志异的兴奋，差点枉送性命的惊恐……如此种种，皆是历历在目！
若非侥幸遇到了青姐姐，段书自觉，恐怕早已是再次身死。而能得以有今日的筑道境修为，亦是拜得青姐姐传授！
“那可否告知一二，外界之事？”
初次识得外界来人，荆悬亦是难掩心中惊奇！这方天宇之外，又该是何种世界？
“常言道，道生阴阳，大衍三千。”
“于小生推测，两界皆不过是三千世界中的沧海一粟……”
“虽有差异，但皆以人道为主！”
随后，段书便简要地叙述了一番，曾经的那片无有仙妖存世的世界。
而畅谈之中，荆悬心中一动，确是突然回想起了脑中曾突然出现的一书——《横渠语录》。
刚是询问出声，段书便诧异地猛盯了了荆悬许久。
“荆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般蹊跷，莫非这荆先生，亦是同乡？换得段书皱起了眉头，心中已是暗自揣测不已！
“此横渠四句，小生不过只是偶有听闻，并不知之确切。”
摇头间，段书只记得个大概。毕竟，段书前世，可并非是文学大家，博览史书之人。
自清晨之时谈起，而直至夜深之时方休！
这段书虽非博学大家，但所知所闻，论见新奇皆是让人耳目一新！
一番畅谈之下，荆悬却是大有所获！
往后的三日间，段书高谈阔论，将肚子里的墨水，抖落了个干净。虽是相处时日尚短，段书尚未能全盘托出。
但得益于段书的奇思妙解，荆悬已然是大开眼界，极大地增长了见闻。
如此这般，破除旧缚，推陈出新！一时连白鶠不告而别的感伤，亦是冲淡了不少。
只是三人正这般取长补短，与日俱进之时，北庆国却是风云诡谲，暗流汹涌！
延续近三百年的杨氏王朝，风雨飘摇。于京城之中，正是风波变换，局势搅动的中心。
不可避免的，一场牵动整个王朝气运的变动，就此豁然展开！
而无数黎民，不过尚得安稳，又是陷入了随波逐流的浪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