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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万壑山庄

    楚人谚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一诺。足下何以得此声于梁楚间哉?——《史记·季布栾布列传》

    庄周、魏羽祺、公孙怡三人骑马而行,心情大好。期中大考之后就是两个月的长假,三人这学期一直都呆在山上,终于下山,如何不喜?

    庄周回家探望双亲,公孙怡要去看外公和庄周一路,魏羽祺见状也不回大梁了,坚持要到两人家里做客。而赵緤没有小公主的气魄,不敢不上他父侯派来接他的马车,只能分手,约在下学期见面。

    庄周正给两人讲家乡风貌,只听一阵呼哨声起,道路前后忽然跃出四五十个蒙面黑衣人,持刀向三人冲去!

    三人本以为是拦路劫匪,但一交手便发现不对,对方个个身手矫健,刀法严整,显非普通强盗。为首的一人手持金刀并不出手,他喊道:“两位小姐这就请走!我们只留那个男的!”声音刺耳,如破锣一般难听。

    魏羽祺被五个大汉围住,看他们招式,只求困敌,无意伤人。公孙怡这边也是如此。而庄周对面的敌人就不同了,刀刀都想要庄周的性命!

    庄周一招招“不惑掌”打出,地上转眼间已经横了五六个人,每倒下一人,很快就有新人补上,逼得他连开口说话的空暇都没有。

    公孙怡叫道:“我们是天之庠序的弟子,不知何处开罪了各位,还请明示。”她一下把天之庠序的名号亮了出来,希望吓退对方。

    为首的那人对公孙怡倒是客气,他向庄周一指道:“我们只是为他而来,小姐既与此事无关,这就请走。”

    魏羽祺几颗冰针打向那人:“还废什么话!”

    那人闪身避过,身旁一人拿出弩机就要向魏羽祺射去,那人一把挡开,低声道:“干什么,不要命了!”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庄周的招式,便挥刀加入战团,庄周掌掌雄浑,一般黑衣人根本近不了身前,但此人不同,他刀法凌厉狠辣,刀中还挟着一股劲风,招式幻化,直舞得环身电飞,耀眼生花,庄周左手差点被金刀削下!急道:“我们无冤无仇,你这是干嘛?”。

    “本以为能抵住大鹏罡气的人有多了不起,现在看来,嘿嘿......真气修为倒是不错,可惜了,我也是代人行事,不要怪我。”说罢举刀上头,四周尘土飞扬,是极厉害的杀招。

    “诸位停手!”四字声若洪钟,响彻天空,显示出来者极高的内力。一个黑衣锦服的男子从天上缓缓而降,这“缓缓”两字非上乘轻功绝难办到。使金刀那人暗暗心惊,自己享大名以来少逢敌手,但要如此人般传声、落地,也是不能。他一拱手道:“此是我们自己的江湖恩怨,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乱说!我们根本没有恩怨。”庄周争辩道。

    黑衣男子面若冰霜:“我家主人请双方罢斗。”

    “好大的口气,他说罢斗就罢斗,天王老子吗?”之前以弩射魏羽祺的那人道。

    黑衣男子骤然出剑,那人脖颈上的血喷射而出!

    余人大骇,刀口对向此人,只待首领命令就要上前围攻。黑衣男子回剑入鞘,对周遭情景恍若不闻,躬身下拜道:“周太子驾到!”

    一辆四驾马车辘辘而来,车轮用彩绘雕漆装饰,车后跟着八骑。当时天下有三“周”,一是周王室,二是东周国,三是西周国。东周与西周都是从周王室独立出来的公国,只有周王室代表天下正统,故而单称“周太子”三字,指的就是王室太子。

    时周朝衰微,各国都不把王室放在眼里,不过这位周太子姬定在江湖上却是大大的有名,赈急救困,大家称之为“仁义无双”。传说他琴剑双绝,但也没人见过他弹琴舞剑,不过他有两个侍从,一个叫“侍剑”,一个叫“侍琴”,侍剑剑术超凡,曾一剑斩断“孟津四怪”的手腕,已经到了可以开宗立派的地步;侍琴是女子,国色天香,琴艺卓绝。

    使金刀那人做了个揖:“恭迎殿下!”又向黑衣男子道:“原来是侍剑大人,冲撞之处还望恕罪。”

    在周太子未来之前,他还在盘算己方人多,一拥而上,未必拿不下这个黑衣剑客。待认出侍剑身份之后,不由得庆幸刚才没有鲁莽行事。

    太子坐在车中道:“两江会一向雄踞江汉,秦帮主怎么也做上了白日杀人的勾当?”

    秦俊雄被叫破身份,心中一惊,硬着头皮答道:“这是私人恩怨。”

    “何恩何怨?”

    “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我也不问,但今日既然让我撞上了,给我一个薄面可好?”

    秦俊雄很不甘心,他已受严令来杀庄周,若不完成恐有祸患,但周太子的面子不能不卖,更何况侍剑武功深不可测,动起手来恐怕要吃亏。思来想去,只有暂时放过庄周,等太子一走,再伺机下手:“既是殿下开口,小人怎敢不遵!”一挥手,几十人携着伤者走得悄无声息,果然有大帮会的风范。

    庄周向太子道谢,问及姓名时太子忽的拨开车帘,庄周这才看清一张极俊美的脸,朱唇微动:“庄周?挡住大鹏罡气的庄周?”

    他打量了庄周一番,心道:这少年连秦俊雄都对付不了,如何能挡住罡气?可见传言虚诞。但口上却极为有礼:“果然是年轻有为,后起之秀。”

    侍剑秉道:“少主,两江会的人还伏在近处。”

    太子点了点头,向庄周道:“我要去蓝田,或许可以送你们一程。”

    三人要回宋国,途径蓝田正好顺路,也就跟着车队前行。一路上,庄周见两江会的人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颇为不安。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和这群人结下的梁子?魏羽祺安慰道:“什么两江会,你放心,等我回去就让人挑了它。”

    前面的几个侍卫哈哈哈大笑。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要不是殿下你们还有命在?”

    “小孩儿家家净会吹牛。”

    魏羽祺也不生气,笑吟吟道:“两个月内自见分晓。”

    庄周沉吟道:“不用等俩月,就是一会儿到了蓝田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着周太子吧。”

    公孙怡道:“周哥哥放心,他们不敢在蓝田生事的。”

    庄周正要问原因,前方突然出现十六个带剑的蓝衣男子,躬身道:“万壑山庄恭迎贵客!”

    侍剑策马于前:“大周王太子前来拜庄!”

    十六人一齐下拜行礼,林中两骑并出,引着周太子马车向林中一条开阔的石板路而行。

    庄周回头见两江会的人正在远远观望,情知太子一走他们就要动手。想跟随太子进庄又未得邀请,正彷徨间,一庄客上前问道:“请问三位贵客也是来拜庄的吗?”

    魏羽祺抢先道:“正是。”

    他做了一揖,身后又奔出两骑,引三人而行。庄周见林中影影绰绰,有四五十个人在此等候,似乎专为导客之用。

    公孙怡道:“这蓝田沈家的万壑山庄很有名气,庄主沈山,一手‘万壑听松剑’威震江湖,更难得他礼贤下士,急公好义,言必有信,行必有果,故名声闻于诸侯。他弟弟沈石更厉害,斧功卓绝,运斤成风,能以巨斧从人的鼻子上刮尽白灰而不伤鼻,号称“杀尽天下负心人”,是江淮间第一游侠,人称沈大侠。沈石以武,沈山以诺,气概南楚,著闻天下。”公孙怡至今还记得他父亲给她讲述此二人时神往的表情。

    魏羽祺也早听说沈家两兄弟的声名:“正好万壑庄没来过,我们就在这儿盘桓几日,谅那些小丑不敢来这儿聒噪。我给父王写信,让他派人来接咱们。”

    “杀尽天下负心人,这倒有趣。”庄周对这个叫沈石的很是好奇。

    魏羽祺咯咯一笑:“负心人最是该杀,某君要小心些。”

    一座白墙大宅出现在眼前,门外车马云集,引路人一招手,四个迎客弟子立刻上前恭敬见礼,极为热情地引三人入门。庄周心中佩服:“沈庄主好客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年纪又轻,又没报身份,就这样礼敬。”

    魏羽祺、公孙怡已入大门,庄周正要进门,门口一人展开竹简,跪呈刀笔,向庄周道:“请贵客留名。”

    庄周见竹简上已有很多人的姓名,心下好奇,为何不让魏羽祺和公孙怡签名?但想来是大府规矩,也不必深究,便写了自己的名字。

    仆人引着三人走入大堂,庄周一见之下更加惊奇,满堂座位上皆是衣着华丽之士,足有两三百人之多,有的低声谈论,有的端坐不言。

    没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到堂前,朗声道:“庄主邀各位到剑室观看秋水剑。请随我来。”

    人群轰动,立刻跟上管家唯恐落后。魏羽祺一把拉起庄周,也跟在人群当中,“秋水乃天下名剑,已经丢失十几年了!父王曾经想用三座城去换都没换到,一直引为憾事。有传言说在孟子手里,没想到竟在万壑庄!”

    公孙怡为庄周介绍道:“秋水剑乃大禹治水时所铸,有控水引流之用。后来传至一位高人手中,更创下“秋水剑诀”神功。所谓‘北孟劳,南秋水’,此剑一直和孟劳刀齐名,这次能见到秋水剑也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