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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读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十六国英雄 / 第13章 桓元子邙山打虎 耿光明草庐托温

第13章 桓元子邙山打虎 耿光明草庐托温

    桓温、高苍与南康公主三人别了祖浚,公主一路上见邺都繁华、胡风鼎盛,心里面玩心大起,倒是费了桓温好一番心思,才将公主拉出城去。公主虽好玩闹,但也知这北国凶险,晓得利害攸关,便也极不情愿地跟随桓温南归晋朝。

    三人刚出了邺城,信马走在官道之上,见四周行人稀疏,桓温便对着一脸苦相的高苍说道:“你还欠我一条性命,你当是知道的吧。”

    高苍也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

    桓温言语凛冽,开口道:“我此番回程要先将公主送回,你先回到我的家中,在我父灵前诵念一万遍《救苦拔罪宝忏》,待我回家咱们再作了断。”

    高苍道:“公子放心吧,我们兄弟最重信诺,我既已将性命舍与你,便不会逃脱的。”说罢,他便快马先行了。

    见高苍走远了,公主才开口对桓温说道:“你真的要杀了他呀?”见桓温一脸严肃,默不答话,公主便接着问道:“我不愿意当着他的面给他求情,谁叫他那天想杀了我。但是我觉得他也是一位磊落人物,就这么一命呜呼,有些可惜。”

    公主又问道:“桓元子,我问你,你上次已经拿了那三颗人头了,你心里就畅快了吗?”

    桓元子性格固执,公主此问他心里也没有答案,也不想这样轻易罢休,便对公主说道:“子不报父仇安能皇皇然立于天地之间,公主不必多言了。”说罢,桓温便催马快走两步,将公主落在身后,但又刻意保持着较近的距离。

    公主一见此状,便顿时换了一副轻松的神色,一边追上前去一边说道:“桓元子我说话你别当真,你爱怎样就怎样。嘿嘿,只要把我保护好就行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轻松愉悦。公主一路耍闹,桓温多多迁就,就这样嬉戏一路,这路途与行程倒显得不那么要紧了。

    二人悠悠走了多日,还未出河南地界,这一日二人沿着官道路过洛阳城郊北邙山脚下,公主一见邙山山高林密、风景秀丽,便生了顽心,死活缠着桓温要上山游玩一番,桓温自然是不肯。

    但是公主也有一番说辞:“我大晋之初,立国于洛阳。这邙山之上有自宣皇帝到惠皇帝五朝帝陵,我乃是司马氏之后,自当前去参拜。”

    “公主你有所不知,自匈奴刘渊反叛,夺了这洛阳,我晋朝的祖陵早就被胡儿捣毁了,这山上已经没有可拜之处了。”

    “好你个大胆的桓元子,你哪儿来这么多说辞,我是公主,你得听我的。”说完公主便驱快马向山中跑去了。桓温唯恐有所闪失,对着公主也不能武力擒拿,也只能又一次无奈默许,赶紧驱马跟上公主。

    公主进了这大山,见这山势巍峨,体态浩大,奇峰秀峦,争高竞低,顿时胸臆大发,虽说她也是诗书里浸养的贵胄儿女,但是也作不出来什么骈赋诗文,在这胜景面前也只能胡乱呼喊,表达畅快。

    桓温跟在公主身后,小声抱怨道:“这哪里像个公主。”

    公主此时耳朵倒是异常灵敏,便甩了一个白眼给桓温,对他说道:“怎么了,你还嫌我聒噪。也是,我这样痴顽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催眉捧心的陶琳小姐。”说完便哼得一声将头甩向一侧。

    “公主,你怎么无缘无故提起倒提起君心了。”

    公主不屑地撅了撅嘴,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哼!君心。”

    桓温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公主在外要多多注重言行,你有时候想法太过纯真,高兴时言语便失了度,容易惹事。”

    “哼!你不准像我母后和舅舅那样教训我。我天天在那文明世界端着架子已经够累的了,如今在这自然之境,还不让我放松放松。”说着便又一副讨好的脸色,凑到桓温面前说道:“我此次偷跑,回去肯定要被他们关起来。桓温哥哥,咱别回去了吧,襄阳丢了,太尉肯定要发兵打回来,咱们去襄阳吧。”

    “公主,前线危险,你应该多想想皇帝和太后,你要是有所闪失,他们该多伤心啊。咱们还是回建康吧。”

    “哼,回建康就回建康。这儿里襄阳这么近,偏要跑那么远去什么建康。”说着公主便一脸怪笑,说道:“桓元子,你该不是想和我多呆几天吧。啊!快说,是不是?!”

    桓温听了此话,感觉脸庞微微有点儿燥热,便有意躲开公主的眼神。而公主却强凑上来问道:“要不你调过来给我当侍卫队长吧,我早就想换了那个崔羡娘了。”

    “公主你说的什么话,哪有这尊贵的公主出入带着个男护卫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男护卫怎么了,平阳公主与卫青不也是公主与护卫嘛,不照样也……”公主话一出口,便也觉得说的太过直白,毕竟平阳公主与卫青乃是千古的佳话,二人听到此处,便都红了脸庞。气氛变得微妙神奇,二人并马相行,都羞于开口。

    正行进间,忽见远处山峦深处有一片茂密的桃林,一眼望去桃子硕大鲜熟,公主顿时口齿生津,乍一声呼喊,这微妙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快看!快看!桃子!是桃子!好大的仙桃啊!”

    桓温顺着公主手指之处望去,果真一片鲜活的桃林,顿时也看得饥渴了。但他细细思想,便开口劝公主道:“公主,这荒山之上还有这整齐的果园,必定是有农家栽植,咱们就不要前去招惹是非了。”

    “要是别人种的那可就太好了,本公主还没有偷过东西呢。听说这游侠吃饭都不给钱的,咱们今天就扮一回游侠,偷他三五筐也不打紧。”说完公主便下了宝马,冲上那山峦去了。

    桓温早就习惯了这公主不听劝阻、私自行动,便只能寻一株树木,栓了二人的宝马,赶紧跟了上去,护卫公主周全。

    上山的小道隐隐若若,崎岖不平,树荫茂盛,杂草丛生。公主兴致颇高,在前面跑得飞快,桓温这十数年功力,脚力此时倒撵不上了。山道弯曲,公主在前面忽地就没了身影,桓温努力追赶,稍微能看见公主。

    只走得桓温满头大汗,口中饥渴,便稍微驻足歇息。忽然,听得山间有树林摇动,似有人与走兽的奔腾之声,此时节听见一声惊天彻地的啸叫回荡在这山野之中,顿时惊落了满山的枯叶,惊飞了林中的鸟群。这乃是一声实实在在的虎啸。

    桓温再望公主,此时竟不见了身影,他顿时吓得胆魄魂飞,急忙忙运动浑身气力,飞腾着向前跑去,跑了几步还不见公主,心中愈发慌乱,情急之下,边跑边喊:“公主!公主!”喊了两声想到山中还有旁人,不好呼喊尊号,无奈之下便知直呼姓名:“兴男!南康!兴男!南康!”声声呼喊之间,第二声虎啸又响震山林。

    快步追赶着呼喊了多时,不见公主身影,也无人回答,桓温的心几乎揪成一块,呼喊之间都带着哭腔。

    好在天可怜见,赐下公主生还。正绝望奔跑间,桓温忽看见公主折返跑了回来,满脸惊恐,涕泗横流,顿时与桓温撞了一个满怀。这一撞倒让两人都感到心安,桓温更是两臂环抱着公主,不肯撒手。

    二人还来不及说话,只望见前路跑出来一位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这人左手已被咬断,血肉与骨头裸露在外面,任由鲜血飙流。那人身后两步之遥,紧追着一只身形与人肩膀相齐的斑斓猛虎,站直了高出人好几个头,肩宽掌阔,一身横肉堆垒。这猛虎通体黄金毛发,罪含鲜血,眼大如卵,眼睑略微泛出金属色泽,凶光四射。

    那人凭借着自身的本领与求生的本能,勉强跑在虎嘴之前,如今眼看就要力竭。桓温急忙施展身形,将公主护在身后。那人见桓温挡在道前,便纵身一跃,跳到桓温身后,便已没有力气站稳,摔倒在地,不省人事。桓温就在这飞身的间隙伸脚搓起地上几枚石子,用尽全力踢向猛虎,石头砸在老虎脸上碎成齑粉。

    那老虎倒没有损伤,只是一时迷了眼神,便停下来抬爪揉脸,待清理完毕之后,更加愤怒了,对着桓温怒吼三声,龇牙咧嘴。猛虎摆好了架势,蓄足了力量,纵身飞腾而起,足有三丈高,一时间犹如泰山压顶,遮天蔽日。

    公主此刻在桓温身后瑟瑟发抖,紧贴着桓温,桓温护着公主,不敢远离。这猛虎落在桓温身上,他伸双手握住猛虎前爪,头紧紧顶住老虎的咽喉,让它不好下嘴。桓温纵有夸娥之力,但终是凡人,虎头左右摆动,他力量渐渐不济。眼见血盆大口就要吞吃自己的头颅,此时他心中想到公主,便自下而上生出无名的力量,双脚陷地,力往上冲,猛地将老虎推翻在地,肚皮朝天,桓温趁机双拳运力,性命攸关之间也没有了招式,乱拳锤在老虎腰腹。

    哪知这老虎并非凡品,腹脏虽弱,但是肚皮却坚韧非常,拳拳猛劲打在这老虎肚子上,力量都被卸去。这老虎来回翻滚,眼见就要翻身站起,将他压在身下。此时桓温便飞身而起,一脚踢在老虎下颌,只踢得老虎在路上滑行好一段路,将这路上的瓦砾石块都推平碾碎。

    好一只猛虎,翻身站起,抖了抖身体,竟毫无损伤。桓温此时已是气力减半,下意识间向腰间摸去,这才想起宝剑挂在了马匹之上。

    桓温怀中取出自己的独家本领——十字梅花金镖,先朝着老虎眼睛发三镖,老虎更是身形矫健,能躲桓温金镖。也是桓温金镖之快,三镖只有略微偏差,打在了老虎眼眶上,金镖划过虎骨,甚至激溅出了火花,老虎顿时眼下流血,看其动作神态,也有些畏惧了。

    猛虎仍然嘶吼低啸,伺机而动,前后试探多时,忽然猛地扑了上来,桓温再打三镖,直打在虎掌之下。老虎落地已变得一瘸一拐,便不敢上前,但仍守在原地。桓温见状还想再打三镖,忽听得山峦上一声呼喊:“公子!且慢动手!”

    猛虎一听此人之言,凶恶之相顿时消散。那人身具上乘轻功,从山峦之上踏着树梢,步伐轻盈,不多时便来在桓温身前。只见此人四五十岁年纪,平常相貌、平常穿戴,刚一落地便大声斥骂那虎:“孽畜,怎敢肆意伤人。”那虎闻了训斥,顿时气势萎靡,脸上反而带着委屈。

    桓温见状忙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答道:“在下姓卫名鸾,无有字号,只因世界纷乱,胡儿当道,便在这邙山之中养虎闲居。适才是那位仁兄来盗我桃林,这畜生闻了响动,便追赶于他。我发现这畜生偷跑出来,这才特地来寻。”

    “这老虎这么这么大?比一般老虎大出数倍。”

    “这虎乃是我山中所捡,幼时平常,也不知怎的长成之后如此庞大。”

    桓温见这人身手上佳,又有神兽相伴,言辞经不起推敲,料定他必有非凡的来历。但此时公主受到了惊吓,桓温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便赶紧转身扶抱起公主,公主迎面紧抱着桓温宽阔的胸膛,放声痛哭,不多时便浸湿了他的衣裳。

    猛虎上前驮起地上昏倒的那人,桓温抱着公主,用衣襟为她擦干眼泪与鼻涕,在卫鸾的带领下朝着他家走去。

    卫鸾的草庐依山势而建,修的十分隐蔽,虽然屋宇不大,但颇有一番匠心灵巧。他给那昏迷之人用了草药,好生止血包扎,将其安睡在正屋。桓温安慰公主多时,她的神情才稍微安定,在桓温耐心的呵护下沉沉睡去了。

    桓温出庐来正碰见卫鸾在院中忙活,卫鸾一见便笑道:“公子仪表堂堂,想不到还有龙阳之好。”

    桓温一听此话顿时呆住了,万般辩解言语堵在嘴边,便就语无伦次了。“啊?!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她……我……”

    卫鸾笑道:“适才玩笑之言罢了,那公子乃是女扮男装,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在下……”桓温也没编出一个好的名字。

    “哈哈,公子乃是晋人,怕漏了身份,我说的对也不对啊。”

    “这……”

    “公子既不愿言明,我也不强求。只是有一点良言告诫,这邙山之内危机四伏,公子下山需按原路返回,切记不可再在这邙山游荡了。”

    “多谢卫兄相告。哎呀!说起原路返回,我的马匹拴在来路上了,这山中该不会还有猛虎吧?”

    “猛虎自是有的。您的夫人在此,你不好离开,这样吧,我去帮你把马匹牵回来。”

    “这她不是……那就有劳阁下了。”桓温本想解释,但又放弃了。

    卫鸾走后,桓温在这院中来回踱步,几圈下来,发现这屋内院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唯独这个位置,依山傍渊,树林环抱,他虽不懂奇门方术,也能感觉出着选址之精妙。

    而房前屋后,连绵的红花,异香浓烈,醉人脏腑。桓温不通此道,却不觉得这花有什么不寻常。

    正感叹间,桓温忽闻得屋内东西坠地之声,急忙循着声音回屋查看,来到正屋榻前,只见那昏迷之人早已经苏醒,刚刚努力弄出声响,才吸引得桓温进屋查看。

    这人手臂被老虎咬断,血流飙射,待拯救时,那断臂几乎血液流干,按理说早该一命呜呼,只靠着功力强撑到此时,只见他脸色煞白,催动肺腑之力,强行开口:“刚才听闻公子乃是晋人?”

    见桓温还有所犹豫,那人接着说道:“我姓耿名炯字光明,乃是晋朝征西大将军陶侃的亲信门人。”

    “你是陶太尉的人!那为什么喋血在此啊?”

    “公子,我伤重至此,早已命不长久,我想请求公自你帮我做一件事。代我向陶太尉传几句话。望公子应允。”

    “这个自然好说。”

    “公子可有法子见到陶太尉?”

    “自然是有的。”桓温此时对这人还是怀有几分戒心,未肯表露身份,毕竟公主在此,一切需慎之又慎。

    “你见到陶太尉只需告诉他,第六队全军覆没了。对了,你再告诉他,我耿光明这次也死了。”

    “我记下了。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邙山深处。”

    “只因腹中饥饿来到这邙山深处摘桃,才被这猛虎所伤。”

    耿炯此话显然不足以让桓温信服。桓温二人是因为公主玩闹才离了官道跑进这深山,一直走小路走到无法骑马才望见这桃园。耿炯若真是饥渴,怎么会离开官道跑这么远来找桃园。

    桓温也不戳破,只是说:“你好生休养吧,我看你信念执深,功力深厚,一定能保性命无虞的。”

    桓温离了正屋,来在公主窗前来回踱步思索。由于桓温人影晃动,不多时就搅醒了公主,公主一番休养,气色好了八九分。公主猛地坐了起来,到给桓温吓了一跳,她轻声斥道:“桓元子,你干什么,走来走去,都给我弄醒了,赶紧进来。”

    桓温便进了公主房间,坐在榻前,公主高兴地捏着桓温的臂膀,说道:“真厉害啊,那么大的老虎,一只顶十只那么大,你都给打倒了。想当年天下第一的祖车骑未必有这个本领。”

    “哪里敢和祖车骑相提并论,我只不过全仗我这金镖罢了。”

    “你这金镖真厉害,要不你教我吧。我原来跟那些师父学得功夫一点儿用都没有,连高苍一招都接不了。”

    “公主想学一技傍身,我一定毫无保留。”

    “对了,你刚刚在山上喊我什么?”公主说此话时又露出了常年受教养的小儿女姿态,十分扭捏与羞赧。

    桓温也双颊绯红,强作答道:“我叫你公主啊,还能叫你什么。”

    见他不承认,公主的害羞神色顿时变得有些生气,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抓住桓温衣领:“你还想不承认,你刚刚明明叫我的名字了。好你个桓元子,公主的名字都敢直呼了。”

    公主虽然抓的很轻,但是桓温却没有挣脱,只是微微俯身迎合着公主,之后又伸出手缓缓取下公主的手。二人不觉双手相握,一股暖流在手掌之间相互传递,忽地又像触电似地抛撒开来。

    “我以后再也不敢直呼公主名讳了。”

    “谁让你不叫了,以后必须只叫名字。天天公主公主的,宫中的太监也叫我公主,你和他们不能一样。要直呼姓名,这样咱们才好行走江湖嘛。”

    正说话间,卫鸾带着老虎牵着两匹马回来了。公主立马命令桓温:“当着他的面叫我的名字,快点儿!”

    桓温在公主的催促下,便也只能大声呼喊:“兴男,你醒啦!”公主见得逞了心愿,便满心欢喜得翻身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