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憩苑二层阁楼噔噔咚咚响个不停，冷不丁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一阵陈年旧灰。女生们一边用帽子将自己的秀发保护得严严实实，一边抱怨道：“楼上的你们轻一点啊！楼板都要给你们踩踏了！”
阁楼灯光昏暗，幸好在楼顶开了一面半米见长，半米见宽的天窗。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自天窗的玻璃外瀑洒下来，在沉寂的暗褐色地板上落下一个长方形的光块。一个年迈的护工肃着一张脸，带三个男生在阁楼里整理废旧的家具和旧物什。
阁楼的楼层比普通的楼要低一些，朱启安个子高，不得不总弯着腰，即便如此，脑袋还是在房梁上磕了好几次，撞得头昏脑涨。
当那个东西在眼前闪烁时，朱启安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撞得太严重，都被撞得眼冒金星了，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个星星点点有点奇怪，只有一星两星闪着，且一直固定在地板上某个位置。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一朵小小的琉璃茉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阳光洒落在琉璃花瓣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芒，正好落到朱启安的眼睛里。
朱启安弓着腰挪过去，拾了起来：“这是什么？”
护士抬了抬眼：“是个发卡。可能以前哪个人落在这里的吧。”
朱启安看着这剔透玲珑的琉璃花朵，蓦地就又想起了她，他转头问身后的孙睿：“大哥，这是什么花啊？怪好看的。”
孙睿正在将一只散落在地板上的抽屉擦干净，然后装回柜子里。朱启安冷不丁把那琉璃发卡怼到他眼睛前面，他本能地往后靠了靠，聚焦了一会儿看清楚以后答道：“我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
沙小闲凑了过来：“拍个照到网上搜搜识图一下呗。现在的搜索引擎做得可好用了，一台联网的手机，约等于一个万事通！”
朱启安挠挠头：“可我不太会打字，要不你给我搜一下？”
“不用打字？没事。”沙小闲摆摆手，老道地拿出手机，“滴”地一声，弹出一个页面，“二哥你看，网上说这个是琉璃做的茉莉花。”
朱启安的脸突然一红，丢下沙小闲和孙睿，跑到护士旁边——一激动站太直又重重撞了一下脑门，他也顾不上痛，脑门顶着个大包问护士：“护士婆婆，能不能把这个卖给我啊？”
“这个阁楼里的东西，少说也放了十年了。”护士笑他那份傻气，又觉得年轻人果然真可爱，“都是些无主之物，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拿去吧。”
“谢谢阿婆！”朱启安激动地抱住护士婆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护士阿婆六十多了，没见过这个阵仗，老脸一红：“哎呀——干嘛呀……”
现在的年轻人啊……
“李茉莉在哪儿？”
朱启安噔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大喊道，“谁看到李茉莉了？”
“她好像跑出去了。”一个女生看他四下乱蹿找人，实在碍眼碍事，便开口回答道。
“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
朱启安环顾一周，屋子里确实没有李茉莉的身影。再细细一看，赵丝丝也不见了。他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拔腿就往外找。
··········
孙睿赶上来之前，朱启安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晃。
孙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跟我走。”
没头苍蝇于是总算有了头，着急忙慌地跟在孙睿身后。孙睿走得很快，但朱启安心里急，走得更快。说是孙睿带路，朱启安走着走着总是要走到跟他齐肩，有时候还走到他前面，闷头直走到岔路口，才回转头问：“大哥，往哪边？”
问过两个岔路，朱启安才想到可以直接问目的地，迈开大长腿边跑边问道：“大哥，她到底在哪？”
孙睿伸手一指：“幻溪崖。”
话音未落，朱启安已经跑得没影了。
孙睿在后面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得幻溪崖，朱启安未见到李茉莉，只看到赵丝丝正拿着一只瓷瓶，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往瓷瓶里灌水。
“你在干嘛？”他没好气地问道，“李茉莉呢？”
赵丝丝只顾忙自己的，也不抬头看他俩，也不回答。
朱启安看了看赵丝丝，又看了看悬崖，心焦不已，直接上前拎起赵丝丝的肩膀问道：“我问你，李茉莉呢？”
“我又不是李茉莉她妈，我怎么知道？”
赵丝丝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你要找她问她妈去呗。问我干嘛。”
说着，她状似不经意般，往悬崖处瞥了一眼。
“靠！”朱启安骂了一句，“你在这儿给我等着！”
孙睿心道不妙。
果然，朱启安竟然直接跑到悬崖口，纵身一跃而下。
赵丝丝一时看傻了眼，瓷瓶脱手落在地上，碎成一堆瓷片：“这是什么傻子……”
单说脚程，孙睿腿没朱启安长，肌肉也没朱启安发达，短跑速度跑得没有朱启安快。朱启安跑到的时候，孙睿还没有跑到。待他跑到时，正好看到朱启安那一跃。
孙睿来不及细想，当着赵丝丝的面直接祭出筋斗云，一路追了下去。
筋斗云倒是飞得比朱启安下坠的速度快，没多久就捞到了他，又继续一路向下，一个趔趄落了地。
“你不要命了你！”孙睿虽然总跟朱启安、沙小闲混在一起，平时谈吐却文雅，很少爆粗口，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好几遍，“这么高，就算是你师父摔下来，不死也半条命没了。”
然而孙睿说的什么，朱启安一句也没听见。
他呆愣愣地直视前方。
那里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生，细细一看，正是李茉莉。
孙睿也看到了，心想，运气不错，至少人还是囫囵一整个的，没有给摔成七块八块，不会太难看。只是那七魂六魄还在不在，倒是不容乐观。
毕竟，没有凡人可以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还能存在一线生机的。
除非……
他们活在小说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