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帮爸爸把桶箍拿过来。对,就是那根,真聪明!”
红日西沉,晚霞漫天。
余华同志的事情落下帷幕。
王禹安鼓捣着蒸桶,累得脑门子上都是汗,抽空就使唤谢花语,父女俩忙得不可开交。
王红河黑着脸站在一旁,亲眼瞅着他把自己刚箍好的新木桶一片一片拆得七零八落,又是掏眼儿,又是作榫儿,折腾得面目全非。
若非今时不同往日,全村老少都夸他是个聪明孩子,这么糟践东西,王红河非拿大脚丫子踹他不可!
“爸,这个就是蒸馏锅。”
王禹安早觉察到老爹面色不善,呲着牙解释道:
“等明天你帮我砌个炉子,把锅架好,然后这个东西搁中间,上面再放一盆子凉水冷却,就可以制作金银花露了。”
“到时候,药露就会从中间这个竹管里流出来。”
“其实,这玩意儿不但可以制作金银花露,还可以拿来蒸馏地瓜烧,就是红薯酒,你知道吧?”
“哦?”
听到地瓜烧三个字,王红河一下子来了兴致。
金银花露他不懂,可白酒谁没喝过?
那时候乡下人穷得很,根本喝不起瓶装酒,逢年过节,最多打点散酒回来。
白酒这种玩意儿,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劳动人民的最爱。
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是散篓子,老百姓也没那个资格随便喝。
一些个老酒鬼时常就想,要是自个儿会酿酒就好了,整天泡在酒缸里,淹死了都过瘾!
不曾想,自己儿子竟然连地瓜烧都会制?
不得不说,书本可真是个好东西呀。
“等春红薯下来,我做一壶烧酒给你品尝品尝。”
王禹安开始画饼,“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得先做药露。就比如:桑叶露、薄荷露、甘菊花露、金银花露……”
“书本上说:柏叶上露,菖蒲上露,并能明目,旦旦洗之;韭叶上露,去白癜风,旦旦涂之。”
“虽然说的是草药上天然的露水,但通过蒸馏法取得的药露,其性相同,俱为物之精华,可腾清阳之气,治疗许多病症。”
王红河咂了咂嘴,那还说啥?
自己儿子声名鹊起,老少爷们儿都说他是当卫生员的料,而且,陈卫红那小子也答应把位置让给他。
这将来他要真做了王家生产大队的卫生员,治病救人就成了他的责任,多准备点药材总归是没错的。
王红河虽然不懂得药露啥的,但是,在一个朴实的老农民心里,干啥就得吆喝啥。
儿子既然到了那个位置上,就不能辜负老少爷们儿的信任,必须得把广大人民群众服务好!
想到这儿,那还等什么明天,老同志连夜就把土炉灶给垒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
早晨的凉意就跟贼似的,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瞅了眼天空越来越毒辣的太阳,王禹安心中生出强烈的紧迫感。
早上老王同志去地里转悠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几根麦穗,看上去已经泛黄。
照这样的天气下去,顶多再有四五天,就得准备麦收了。
最近村子里的气氛也确实紧张起来。
一大早就能听到叽哇叽哇的磱子响,肯定是牲口棚的老杨头开始拉着石磙耖场了。
一些年轻人也没闲着,吃完饭就开始往场里运水缸。
那种盛水的大缸直径足有一米多,得好几个壮小伙才能从大车上卸下来。
而想要装满,怕是要十几担的水。
而且,这种大缸,有时候晒谷场上一放就是好几个。
为的就是消防加消暑。
盛夏天热,地里头又到处都是麦子,干热风一吹,麦秸秆真是见火星子就着,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所以,灭火用的水是必不可少的。
再者,大家伙儿顶着烈日干活,地里头扬尘又大,拉麦子的时候,转眼就能变成一个土人,不拿水洗洗,不但容易中暑,身上还特别刺挠。
这些都是前期的准备工作。
当然,除了生产队,各家各户也得有自己的准备。
比如:磨镰刀、买草帽、备水壶……
那个年月,一到麦忙天,真的跟打仗似的。
不过,这一切都与王禹安无关。
早上,他又去了老栾头家一趟,把这几天栾红缨采摘的金银花全部扛了回来。
顺便也把那小妮子给哄了来。
原本栾红缨是不敢来的,因为胎记的缘故,她性子自闭,根本不愿意见生人。可架不住王禹安一顿忽悠,说要教她金银花露的制作。
于是,这位从小由花草陪伴着长大的女孩子,生平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
注意到她脸上的太田痣,起初王红河和李玉珠也吓了一跳。可当他们看清她的五官,又跟自己儿子一样,心中生出无限的惋惜。
这妮子长得实在是太标致了!
要不是那一大块黑蓝色的胎记,怕是老两口都不敢正眼看人家,那可真是美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地步。
可越是这样,两位老同志越是可怜她,热情得比对待自己亲闺女都亲。
而且,王巧安也是个会来事的。
这丫头是个天生的吃货,趁着炉子点火的工夫,她已经把王红河从地里头揪回来的几个麦穗祸害完了。
吃得嘴巴上黑乎乎的,像长了小胡子。
烧麦子可是十分美味。这个时候麦粒还没有来得及变硬,捏起来软乎乎的,一口一个爆浆。
稍微用火烤一下,又甜又糯,带着浓郁的麦香。
上辈子,那些真正懂得烧烤的夜市老板,摊位上都会有烤麦子出售。
这玩意儿可是真正的时令美味,一年之中就那么几天,时节过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面对自己二哥,王巧安可是大方得不得了,亲手给她揉麦子吃。
见她吃得开心,甚至跑到生产队的地里头,再偷几把回来的心思都有了。
倒也没有辜负她们兄弟间的情意……
不过,当王禹安一切准备停当,正要开始制作的时候,两个老熟人来了。
谢大伯明显比上次神清气爽,领着儿子谢广林,兴高采烈地闯了进来。
见面就举着手里的东西道:
“大侄儿,东西我买回来了!”
“虢丹和晋矾!”
“俺的娘诶,你一两句话,可是让我们爷俩一通好找,托了不少关系,才买来这些东西。大侄儿,你可不能诓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