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我齐不了啊。”燕侥臻为难道。
“必须齐息。”李拾欢口气不容反驳。
“我需要提前吞服......”
“有，吃。”李拾欢从怀中掏出瓷瓶，倒一粒给燕侥臻。
这个修行场面从未出现在燕侥臻的脑海里过，但心想李拾欢也不会害自己，便将药咽下。
引魄丸打开明魄开关，燕侥臻满脸痛苦。
他从未在如此身体情况下去运转明魄，咳嗽停不下来，腰背酸软强撑着立直。
像是回到自己体弱多病时候。
李拾欢奇怪为什么燕侥臻齐息齐出来的明魄如此不稳定。
不仅不稳定，而且威力也小。
糖不够甜，盐不够咸，蛤蜊里面全是沙。
有杂质。
杂质太多了。
若不是李拾欢记了句燕侥臻从小多病，估计后者这辈子都要糊涂。
解明魄之法时明魄立马就改善了他的病情，他自己真正的躯体从来没有参与过决定体内明魄去留。
大概是明魄占体最弱的表现方式吧，连于师傅多年经验都没有发现。
以本真炼明魄，去明魄求本真。
燕侥臻从未如此难受的去齐息，像是深夜里踩空摔下山坡，第二天醒来浑身不得动弹，口渴无比，幸好有片树叶堆积晨露，慢慢，慢慢滴到自己嘴里。
“别想其他东西，去感受明魄，这次会有不同的。”李拾欢在旁嘱咐道。
燕侥臻掌心向上，无法呈现具体明魄状样，但这不是困难，而是自己能够掌握的缓慢。
月之精华，温润空下。
寺里夜半钟响，重木撞金，旧夜落尘。
燕侥臻正好跟着钟声起落，找到自己一直未找寻到的节奏。
浅悟蝴蝶翩风。
燕侥臻睁眼，李拾欢看到一闪而过的火色。
“成了呀。”
“我大概是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这才叫做齐息。”
“燕兄，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说别的，我去求寺里师傅们今晚收留一夜。”
“不用，”燕侥臻从地上爬起来，忍着酸痛说道，“今日不入佛门，待业成再来上访。”
“这时候志气倒是高起来了，那走吧，看什么时候能回到城里。”
清冷长阶，两人往下走着，李拾欢架着燕侥臻胳膊，燕侥臻挺不直佝偻的背。
“燕兄，修明魄修明白了有什么想法吗。”李拾欢搭话道。
“没想过，活到老学到老吧。”
“你把仙法说的跟学会补鞋一样，让你于师傅知道估计得跟你生气。”
“本来就是啊，”燕侥臻无奈道，“我也不打算出去行侠仗义浪迹天涯，学会这东西也无法帮助我读书考学，就当防身术吧。”
李拾欢没想到燕侥臻心中所想居然是这个样子，临时找不到话语，沉闷下来。
“李兄，这也不是说咱们的辛苦白费啊，我还是会好好聚魄的。”
“至少能让你在津京这不那么被排斥吧。”李拾欢说道。
“我会不会明魄都不妨碍他们排斥，我从小多病，无法随其他小孩出去游玩，又不能久读贤书，大概要成为父亲唯一一个不能入仕的孩子。”
“我是燕家的三公子，但燕家的朋友，是大哥二哥和父亲的朋友，我嘛，陪衬罢了。”
“如果我明魄修的很好的话，像你说的，大概在津京会有点用。”
“你知道吗，津京城还被叫做什么吗。”
“什么？”
“少爷城，”燕侥臻说道，“但这帮少爷，是替自己父亲，留在这，换句话来说，是被自己抛弃在这。”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吗，或者，他们有什么用吗。”
燕侥臻露出平常隐藏起来的苍白模样，冷漠的叙述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和自己的命运。
“我也没什么用，大概明年，说不定我父亲会举家回乡，到时候，到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
“燕兄。”李拾欢忽然意识到燕侥臻每天都在煎熬，而他也不过十七岁，与自己一般大。
燕侥臻脚步定住，说道：“我还是，很想和家人一起住在一块。”
“母亲是父亲的，妾，是不敢与父亲有二话的，大哥忙于政事，二哥常年在外。”
“我呀，我也要在父亲嘴里变成久居津京了。”
李拾欢知道燕侥臻为什么修炼明魄了，那像是证明自己不能被抛弃的理由。
是吗，能是吗。
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无论如何，我们好好修行，父母未离开，那就珍惜好每天，”李拾欢扶着燕侥臻继续往下走，“总之，活在当下嘛。”
“是啊，我大概小时在床上躺久了，总喜欢乱想些事情。”
“对了，”李拾欢打算将话题扯开忧虑，“听说于师傅将津京城里的少爷们教了个遍。”
“对，来这教我的第一个月我还经常见他，后面就一月见两次吧，每次见面都跟我说又给我找了个师弟或者师妹，如何如何厉害怎么的。”
“但其实我都没怎么见过，师傅要我和他们取经，带我见过后除却有个师兄的身份，在他们那什么都没有，他们都不怎么搭理我的。”
也是，要么学习好的当班长，要么最混蛋的当班长，小透明当班长那就是为了没班长。
“至少还是个师兄是吧。”李拾欢安慰道。
“算了吧，城中少爷小姐里我是年龄最小的，无论读书还是明魄，本事也是最弱的，我还敢以师兄自居，别开玩笑了。”
“没事啊，等你修成之后挨个拜访呗。”
“拜访不了，他们只有在和于师傅约好时间的时候才会回到津京，平日散在本州四处。”
“不是说定居津京吗。”
“大家都在试探底线在哪里，老的先干的，小的学老的。”
“还真是，北朝说不得南梁。”
到城门，守卫见是燕家少爷和平日交情好的李拾欢，大方开门放进城中。
燕侥臻想在长街分别，李拾欢觉得他可能不小心栽到那个墙边爬不起来，便直接送回燕府。
看着燕侥臻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心里寻思重病那么多年只不过修炼下明魄就能上下山二十回，真是让人叹服。
等等。
李拾欢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