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街地破,所以天水街穷人多,人多就会乱,乱就不好管,难管就生坏。
捕快们说,又穷又坏天水街。
可住在这的人们依旧住在这。
早上的街道,几个壮汉结伴前去码头做工,乞丐窝在破棉被里睡觉,夫妻出摊,蒸热包子。
“师傅,大早上出来诈骗啊。”
李拾欢本是路过,听见有人倚着柳树哼哼,过去借着朝光瞅瞅,没成想是王四。
“滚,看见你就烦,哎呦...”王四眼皮子只支楞起单个。
不对劲,难不成老马失前蹄让人逮了?
“您这见外了,搁咱这把可怜装好了上人家那讨钱,您这主意,卖耗子能挣钱您早带着我钻下水道了。”
李拾欢凑过去打哈哈,不凑不要紧,一凑吓一跳。
下手着实狠,相当有人造猪头的经验,打的是紫皮肿肉,还不让昏厥。
“师傅,王哥,教育成果相当喜人啊。”李拾欢还是耍着哈哈,王四自小教他,败多惨,权当假的。
“你看懂嘛,冰川,大玩意儿是在海面下头,从小不上私塾,吃多少亏慢慢寻思去吧。”
“您这话传的孔子孟子啊。”李拾欢走过去把王四搀起来。
“就我家前邻,那老海,我没事就过去耳濡目染,那边小孩都得叫我王子。”
“我没那能耐,但我能请你吃包子,吃得下吗。”
“嗯,别说,在包子方面你倒是老海厉害。”
能咽得下去东西就是轻伤。
包子摊,长凳围方桌,小咸菜。
王四把先端上来的豆浆喝一大口。
“师傅,可得吐了。”
话刚讲完就咽了。
“败家东西是出息了,豆浆还涮一嘴吐一嘴。”
“血他腥啊。”李拾欢叹气说道。
“不打紧,牙都掉了还怕咽点血嘛。”
“让谁压住脉了?”
“谁能压住我脉。”王四口气里对一身伤口毫不在乎,可动弹起来又小心翼翼。
“我还不知道您老人家,骨子里就小偷小摸的主,出名的事全是让人拧着胳膊干的,”李拾欢喝口豆浆继续说道,“别人说手段这块是名师出高徒,挨揍这块可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不为少挨打能天天琢磨怎么小心吗,驴不亲马唇哪来你这骡子,还给你充上大辈了。”
包子上桌,粉条豆腐。
王四颤巍巍的泡着吃。
“我得给自己拿主意啊,今儿不挨这顿揍,不好办呢。”
“师傅,有麻烦嘛。”
“赵建这王八让我去拿,青花戟。”
“行啊,偷武馆镇馆之宝,还是传了八代的。”李拾欢对武馆的手下留情感到意外。
“开玩笑,小小武馆,信手拈来。”
“您是怎么办的?”
“清早我飞镖定柱,给他们传信,信上十个字。”
“今夜午时三刻,来取至宝。”
“师傅,帅。”
“帅嘛,还行吧。”王四骄傲道。
“那您昨晚午时三刻?”
“也是我没怎么教过你说到做到,午时三刻,我两蹬腿上墙,院里火把几十,整个武馆人都在等我,馆主在人群当中间怒视我。”
“那您能怂嘛。”李拾欢捧哏道。
“那你开玩笑,我谁啊,我翻身就下去了。”
“您早生几百年割肉自啖就仨人了,那敢问您,怎么活下来的。”
“一帮人不动脑子,打完我一顿问我干嘛的,我说我是别人叫我来取镖的,嘿没一个人信,打了我三顿才放我走,也就是我,换别人早松口被送衙门了。”
“师傅,送衙门宋捕头认识您多少年了,按法关您到过年,他不能把您打成这样。”
“那不行,这是我底线,不给老宋添麻烦。”
“您没救了,”李拾欢说道,“怎么想的,找老虎划酒令。”
“万事不由人啊,你才得小心。”
“怎么。”
“这事情还没有开始,你还能安稳会。”王四吃下包子,要个空蝶凉凉脸部肿块。
“那天我回家,不知道为什么蒋大夫给我家老太太把脉。”
“蒋大夫?名医啊,就是不收钱不办事,我还偷过他家瓷瓶呢,怎么还能上你家去。”
“我也不知道,但人家真就来了,问了问老太太身体状况,老太太也实诚,就说偶尔头晕,蒋大夫就开了帖方子,到时候去他家药方抓药。”
“临走留张字条。”
王四把碟子放下。
“赵建要我帮忙,就是拿,青花戟,最好成。”
“最好成?”李拾欢说道。
“那就是不拿都行,但他要我给个交待,那就是,我能不能偷到。”
“我答案给了,我做不到。”
“问题到你这了,你在他那应该是,必须能做到。”
“欢子,跑不了,我也帮不上忙,只能送你几句话,别轻心,别不小心,别把命搭上。”
王四看着李拾欢,有时恍惚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没事,出不了事。”李拾欢别的什么都不打算说。
饭毕,李拾欢将王四搀回家里,安抚老太太,陪着流了会泪,偷着留下些钱银,与王四道别离去。
虽然没成想会遇到这件事情,但还是先把正事了结吧。
村坊西南深处,毛喜关之家。
大门半掩,推门进,无人应声,大概是家主人出门不久便归。
至厅堂,瓶瓶罐罐,草药被胡乱的塞在木盒里,毛喜关在这里没日没夜战斗但是懒得收拾。
过战场,左手屋,简陋但整洁。
床上的小女孩额头垫着过水白布,长年的病苦让她眼眶深陷,唇干发枯,若健康长大,与花灯节深夜的满空烟花也是相映美丽。
“拾欢哥哥...”毛晴川咪起道细缝,看见是李拾欢,便轻声唤道。
“你哥哥呢。”李拾欢来到毛晴川身边,试试额头,滚烫。
“出去了,买药回来煎。”
“难受吗晴川。”
“不难受拾欢哥哥,就是没劲。”毛晴川勉强挂上笑容。
“会好的。”
李拾欢拿出最后一颗引魄丸,喂给毛晴川。
“拾欢哥哥手上有包子味道哎。”毛晴川吞下药丸后说道。
“等你起床后我带你去吃。”
“可是我好像,又有点晕啊。”毛晴川难受道。
“那你多闻闻包子味道,多香啊。”
李拾欢探着毛晴川的鼻息,心里祈祷别出什么意外。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毛晴川的手握住了李拾欢的手。
没事。李拾欢心喜。
这下晴川能好起来了。
李拾欢终于是心顺起来,再也压不住周身疲倦,在床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