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里大陆上，有一片丰饶的土地，名为卡鲁姆。很久很久以前，薇璱家族的先祖来到卡鲁姆，并在这里定居下来，建立了西尔勒。

    “虽然这片土地上并没有流着奶与蜜，但却足以为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提供富余的牛奶和面包。”一位开拓者先祖如是说道。

    西尔勒有着许多邻邦。从正北方向顺时针数，西尔勒的邻邦分别是：丹马克、斯维登、亨格里、格雷斯、奥斯特里、斯潘、诺希。

    时间在宁静的日子里总是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千百年仿佛一瞬间。新的时代来临，人工智能技术成为科学研究的前沿领域。

    随着周边诸邦都开始了人工智能的开发，西尔勒人希望西尔勒也能有属于自己的AI。西尔勒的AI应该是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的。

    为此，西尔勒的贵族们召开了一场会议。

    “各位，时代在进步，我们也必须向前走，否则就会落后于他人。为了确保西尔勒AI的安全性、稳定性和独立性，我认为西尔勒应自主研发AI。”会议主持人默拉克敲一下木槌，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上有许多观点和意见被提出。

    “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不是用键盘输入一连串代码，然后不断修正和调整。这样的方法存在许多问题。为什么不试试用电波仪扫描某个人的大脑，通过简单修改后，形成一个独特的AI呢？”这是爱德华的提议。

    “传统AI的主要问题在于，其底层逻辑并不像人类一样，是通过长年的积累形成的，而是用一个先天框架锁死。因此，在初期处理事务时，缺少可供对比的样本。如果采用电波扫描构建法，能最大限度避免其缺乏灵活性的问题，同时也能减轻人机交互时的割裂感。”玉锦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经西尔勒贵族会议研究决定，由薇璱家族主导西尔勒人工智能的研发，并将新研发的人工智能命名为HobaiViser（何白薇璱）。该项目被命名为“多洛米特计划”，由玉锦担任项目负责人，拉波达斯研究所首席工程师爱德华提供技术支持。

    沿着苏诺河航行，会看到坐落在多洛玛斯瀑布旁的拉波达斯研究所。

    当疲惫的研究员走出研究所，抬头看看瀑布，再看看绿色的植被和树梢上的松鼠，俯下身端详墙边的各色花朵，心情也许会好很多。

    爱德华走进研究所大厅，玉锦早已坐在一处闲置的电脑桌旁看书。

    “不暗吗？”爱德华走到她身旁，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沓资料翻看，是些会议记录。

    “习惯了。”玉锦没抬头，翻动书页。

    “介意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吗？”爱德华翻到了和今天日程相关的会议记录。

    “《爱丽丝梦游仙境》。”玉锦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看过？”

    “小时候看过，有点记不清了。茶话会和柴郡猫？那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爱德华把会议记录放回桌上，“可惜我的书架上没有，只有《小王子》。”

    “来自星空的小王子会找回他的玫瑰花么？”见时间准备到了，玉锦合上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我更关心的是，点灯人能不能好好睡一觉。”爱德华已经看到研究员在向他们招手了。

    十分钟后，爱德华坐上靠椅。扫描的时间比较长，被扫描者也不能受到干扰。

    玉锦闲着无事，书也没拿来，只好在隔间里东摸摸西摸摸，自娱自乐。

    她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在手中把玩。

    然后，她按到了开关。

    爱德华感觉眼前亮了一下，他睁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玉锦把手电筒抱在怀里，灯光被她用腹部紧紧压住。好一会儿，她才关掉手电筒。

    “到你了……你怎么了？”爱德华脱掉设备走出来，却发现玉锦头上有汗珠。

    “没事，就是早上忘了吃早餐，现在有些头晕。”玉锦擦擦额头。

    爱德华显然不会信，但他还是说：“你还是先吃点吧，我办公桌上有盒酸奶包，想吃就自己拿。”

    玉锦听到有酸奶包吃，丢下一旁的研究员，直冲爱德华的办公室。

    等爱德华从楼上拿了新的茶叶下来，顺手给玉锦泡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准备给自己沏茶时，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愣住了。

    “我早餐呢？”

    然后他看见了垃圾桶里的东西。

    当爱德华就着备用的茶点喝完茶，助手走进来告诉他已经开始意识融合了。

    将爱德华和玉锦的意识进行融合所需的时间较长，随后还要进行人工调整。

    爱德华定制了一个仿生体。仿生体将会与研究所主机相连，让何白viser成为双主机AI。两台主机实时同步，在未断连情况下可视为一个整体。这是一种安全措施，同时也为何白viser感知世界提供了另一种方式。

    何白viser的仿生体被设计成有两种外观；一种是男性，由爱德华提供模板；另一种是女性，由玉锦提供模板；其中，女性化外表被设置为默认外观。

    在进行最后调试前，要为何白viser制定行为准则。

    爱德华沉思了一会儿，输入“文化素养”“社会责任”“自由灵魂”。

    所有人都注视着面前的大屏幕。

    “资料储备正常。”

    “道德伦理模块正常。”

    “信息处理模块正常。”

    “情感模拟模块异常。”

    一片宝石蓝色中突然弹出的红色警示框十分刺眼，爱德华不由得皱眉。

    “先跳过这个模块。”爱德华摆摆手，示意继续。

    完成初始化和双主机互联需要时间，玉锦趁着这个空闲将错误报告交给爱德华。

    “不应该啊，以人类为蓝本搭建的情感模拟模块怎么会出错呢？”爱德华随意翻看着报告，对着报告上的文字和数据喃喃自语，看上去有些急躁。

    “我认为可能是融合过程中出的问题。等何白viser正式启动后，再进行人工检测和修复也不迟。”玉锦喝一口手里的咖啡，将一杯红茶递给他。

    何白viser一睁开眼，就有许多研究员冲向它。他们围着它做了一连串的测试，爱德华和玉锦在单向镜的另一边全程监督。

    不久之后，第一份检测报告完成了。

    “受试对象情绪高度稳定，交流意愿较弱。”

    紧接着是第二份报告。

    “受试对象具备较强共情能力，自主情感模拟功能出现缺失。”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进展，也没有新的报告。

    从测试间出来的研究员说，虽然何白viser会用面部表情、肢体动作、生理指标表现情绪变化，但它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

    令人意外的是，当研究员告知何白将进一步修改它的程序时，它表示了抗议。

    爱德华看看旁边一直看着自己的玉锦，决定亲自上阵。

    门开了，爱德华走了进来。何白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爱德华看看面前戴着红色贝雷帽的身影，一瞬间感到恍惚。他定了定神，往单向镜的方向瞥了一眼。镜面上只能看到两个人。

    爱德华拉动椅子在桌前坐下来，对何白说：“展示一下你的情绪吧。”

    各种表情如走马灯般在何白脸上闪过，有些是爱德华从没在玉锦脸上看到过的，如害怕、绝望，甚至还有些糟糕的表情。爱德华不安地转向单向镜，抱歉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你做得很好，”爱德华转回来，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储存卡把玩，“但还可以做得更好。”

    “也许你该离开这里，到外面转上一圈，你的行为举止会更自然。”爱德华微微向前倾身。

    听到“外面”这个词，何白的眼里好像发出了光，但很快又像熄灭的火焰一样黯淡下去。

    房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正当爱德华想再次开口时，门被打开了，是玉锦。

    “我来吧。”玉锦简短地说道。

    等爱德华离开房间后，玉锦走上前。她没有在桌子前坐下，而是径直走向何白。当她靠近时，何白的身体往后缩了缩，脸上浮现出害怕的表情。

    “别紧张，”玉锦笑笑，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些。”

    刚刚走到单向镜另一边的爱德华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测试间内。有两个玉锦！这感觉真奇妙。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玉锦笑得更灿烂了，像一朵洁白的鸢尾花，“切换外观。”

    短暂的停顿后，何白开始转变外观。纳米粒子像海浪一样波动起伏，排列变化着，分散又重组。

    玉锦扭过头去，避免看到这个景象。

    爱德华发现玉锦突然看向自己，心脏不由得跳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搓搓手，发现手心有些湿湿的。

    见何白已经停止动作，玉锦转回来，两边手肘支在桌子上，左手半握拳，右手覆在左手上，伸出食指斜着靠在嘴唇上。

    “谢谢，感觉好多了。”玉锦笑笑。

    何白微微俯首。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不适应，但你该尽早习惯这些。”玉锦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一边。

    “你也知道你存在的意义，不是吗？”玉锦慢慢凑近何白。

    何白默默后退了一点。

    “但这不是全部，还有些别的。”玉锦伸手捏捏何白的脸。

    何白毫无反应。

    “你可以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星辰大海，还可以看看市井喧哗、人间烟火。”玉锦抛出了橄榄枝。

    何白显得很兴奋。

    “你想出去，对吗？”玉锦轻轻歪头，问道。

    何白点点头。

    “这就好办了，”玉锦一拍手，“我当然可以带你出去。”

    何白露出欣喜的表情，这是玉锦从未在爱德华脸上看到过的。

    “不过不是现在，等过几天你的各项生理指标能在稳定范围内，我再带你出去。”玉锦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文件，准备出门。

    “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吗？”当玉锦正要拉开门时，何白突然发问。

    玉锦回头看了一眼，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后走出房间。

    “做得好，你让它开口说话了，”爱德华轻轻鼓掌，“虽然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嗯？噢，没事，”玉锦回过神，“只是想吃巧乐兹了。”

    “冰箱里好像还有。”爱德华指了指研究所的公用大冰箱。

    玉锦有些哀怨地看了爱德华一眼，去拿巧乐兹。但爱德华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仍在看着手上的资料。

    过了一会儿，玉锦走回来对爱德华说：“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爱德华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

    “你也早点睡。”玉锦转身离开。

    爱德华望一眼玉锦回房的背影，走出研究所大门。

    爱德华抬头看看夜空，仿佛一颗纯白的珍珠和无数的小钻石缀满在黑色天鹅绒上。

    他轻轻叹一口气，似是在喃喃自语：

    “今晚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