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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读中文网 / 玄幻奇幻 / 西尔勒往事 / #006

#006

    爱德华不知自己此时身处何方,或者说,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迷糊。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在深空中漂浮着。前方则是一片废墟,漂浮着许多大理石残块。之所以说是残块,是因为这些大理石上仍然保留着被雕刻的痕迹。从拱门到廊柱,从喷水池到神庙,这个地方仿佛是西尔勒古早时期的拓印。

    拓印?对,是这个词。这个地方像是从古早时期的西尔勒挖出一角,放置在这里。但不知为何,这个拓印变得支离破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化烟成土。曾经繁荣的城市,如今已沦为废墟,只有无数的碎片仍然骄傲地挺立着,向过路的旅人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围绕着那片废墟的,是一条淡紫色的光带,它们照亮了这里,让漆黑的深空中有了光亮。爱德华小心翼翼地试图触碰离自己不远的那条光带,让它穿过自己的手心,没有任何感觉。

    爱德华看向那片废墟,离自己有些距离。他试图向前迈步,却发现只是在原地蹬脚。他放弃用自己的肢体运动,转而尝试用意念前行。然后,他成功了。

    他穿行于断壁残垣之中,像个孩子一样探索着身边的世界。等他来到一处较暗的地方时,他才发现,原来这片废墟之外,是漫天的星辰。近处的光带过于明亮,遮掩了远方的繁星,使之黯然失色。

    在废墟中游走许久,他累了,于是便在一处大理石神庙前的台阶上坐下。

    他不知如何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只是在这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消耗着已经毫无意义的时间。

    威廉一拍手,前菜立即被侍者呈上餐桌。

    已在座位上的人都是住在克劳德堡的薇璱家族成员,不多,不超过二十个。

    玉锦同威廉耳语一番,威廉指着一个稍远的座位,对何白说:“请你在那里就坐。”

    等所有人都入座后,威廉宣布午餐开始。

    薇璱家族的餐桌礼仪并不苛刻,甚至比流行的贵族餐桌礼仪要松弛得多。在就餐时,薇璱家族的成员们也会感到相对轻松些。如果萨米尔侯爵与他们共同用餐,大概会因为他们的失礼行为暴跳如雷的。

    萨米尔家族的用餐时间严格规定为15分钟。在用餐过程中,如果有人需要提前离席,需要得到在场地位最高的家族成员的同意。在萨米尔家族的餐桌上,用餐者在使用餐具将食物送入口中后,必须先将餐具放下,双手放在双腿上,随后才能开始咀嚼。此时薇璱家族的餐桌上发生的一切,在萨米尔家族是绝对不允许的。

    用餐者随意交谈,餐具与餐盘碰撞发出或清脆或沉重的声音。就连威廉本人,也在嚼着香肠的同时举起了葡萄酒杯喝酒。

    玉锦的位置就在何白旁边,但她并没有一直坐在座位上,而是在席间来回走动,最常待的位置就是威廉身边。何白注意到,威廉的脸上时常带着笑容,当玉锦在他身边时,他的笑容更灿烂了。

    在用餐过程中,何白察觉到威廉一直在盯着自己,就像今天早上爱德华所做的那样。

    忽然,一位身穿斗篷戴着兜帽的黑衣人传入餐厅,威廉有些不悦,但还是让他上前。

    黑衣人递上一沓文件,在他身边俯身耳语一阵,威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默拉克知道这件事吗?”威廉身子向前倾,盯着黑衣人。

    “我不这么认为,城主陛下。”

    “告诉默拉克,萨米尔侯爵似乎不太适合担任侦察局的局长,如果默拉克他觉得合适,可以自己兼任。”威廉伸出两根手指,认真地说道。

    “是,城主陛下。”黑衣人鞠躬,退下。

    黑衣人走后,玉锦走上前还想说些什么。威廉摆了摆手,玉锦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何白趁威廉将注意力集中在黑衣人呈上的文件时,向正在对付牛排的玉锦问道:“发生了什么?”玉锦白了它一眼,摇摇头,意思是不太方便说。何白会意,又问道:“你的牛排几成熟?”玉锦咽下嘴里正在咀嚼的牛排,答道:“七成熟。除了未成年的孩子吃的牛排是全熟以外,大部分人的都是七成熟。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我父亲喜欢吃的是五成熟。”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陆续有人打了个招呼后起身离席。威廉在吃掉盘里的苹果后,也起身示意玉锦和何白跟上。

    “难以置信,你能隐藏得那么好。不愧是西尔勒顶尖科技的产物,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人认出你是仿生人。希望你能为西尔勒的发展奉献自己的力量,何白。”威廉对何白不吝啬赞美之词,在给予它极大的认可的同时,言语间也有意无意地在强调它只是一个仿生人,理应保持对西尔勒的忠诚,全心全意为他们效力。

    “我的荣幸,城主大人。”何白带着谦卑的微笑,行骑士礼。

    “既然你们要到市区去收集更多信息,那我就不奉陪了。相信你们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威廉同何白郑重握手,眼里流露出期盼与信任。随后,他转身离去。

    “走啦。”玉锦抓起何白的手就要走。

    “等等,刚刚的事能说一下吗?”何白定在原地,没被拉动。

    “嗯?”玉锦回过头,一脸纯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何白报以真诚的目光。

    “唉,好吧。”玉锦叹了一口气,“目前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可以确定的是,侦察局闯祸了。”

    “怎么闯祸了?”何白有些不解。

    “擅自行动、破坏邦交、损失惨重,我只能这么说。”玉锦答道。

    何白陷入沉思。

    “好啦,”玉锦拽着何白的手,“等会儿我们先去第八区,我有一段时间没去过伊瑞思榭大街了。”

    威廉看着拉波达斯研究所呈上的紧急报告,眉头紧锁。

    随后,他转向一旁的默拉克:“执政官,你怎么看?”

    默拉克耸了耸肩,说道:“先封锁消息吧。”

    威廉从座椅上起身,站到窗前。而默拉克坐在长沙发上读着一本书,这本书是从他的办公室拿来的,就在城主办公室的楼上,但他并不常待在那儿。

    “我的想法是这样,”威廉转过身背对窗户,默拉克抬眼看向他,“立即封锁消息,派出城邦卫队封锁隔离拉波达斯研究所,让军医进入研究所进行下一步处置。在没有得到指令前,任何人不得擅离岗位。记住,这件事只允许我们两个和直接相关人员知情,务必做到最高级别的保密。”

    “那目前不在研究所的研究所所属人员呢?例如您的女儿……”

    “告知他们,研究所目前正处于被封锁状态,至于玉锦……我会想办法支开她。”

    “我去下达命令。”默拉克起身向外走去。

    没等他走到门口,敲门声响起。

    “请进。”威廉端坐在座位上。

    门被打开,吉尔贝走了进来。他看向面前的默拉克,再看向远处的威廉,又快速看回默拉克。

    “城主陛下。执政官殿下。”吉尔贝向两人问好。

    默拉克点点头走出去。

    “萨米尔男爵,有什么事吗?”威廉淡淡地说道,甚至带着些冷漠。

    “是的,城主陛下,”吉尔贝鞠躬,“我谨代表普拉姆镇全体居民向您表达衷心的感谢,您给予的援助使我们更有信心渡过难关。”

    “普拉姆的居民能安然无恙地坚持到流感结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之祈望的事。”威廉靠着椅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过你此行不只是有这一件事要说吧?”

    “城主陛下明察秋毫,”吉尔贝先拍了个马屁,然后缓缓开口,“其实,居民们再次强烈要求我上报污染状况,恳请城主陛下尽快下达命令,派人净化水体。”

    “如果你能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我会自掏腰包为普拉姆镇解决污染问题的。”威廉将平板向前一推。

    吉尔贝微笑着走上前拿起平板,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时,微笑逐渐褪去,表情从震惊到气愤,最后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当他脸色苍白地放下平板时,威廉看着他失神的双眼,说道:“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你了但首先,我想问的是,这些年来普拉姆本应用于生活污水处理的拨款去哪里了?”

    吉尔贝无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手上的这块表能换等重的黄金,吉尔贝。”威廉指指他左手手腕上的手表。

    吉尔贝默不作声。

    “那么,这份三方协议又是怎么一回事?”威廉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吉尔贝仍然重复着这句话。

    “可这上面有你的签名。”

    吉尔贝再次保持缄默。

    “所以,那些拨款的去向,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吉尔贝咽了一口唾沫。

    “去哪儿了?”

    “用于它原本的用途,处理污水了,城主陛下。”

    “全部?”威廉身体前倾,紧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

    “也许……有一部分拨款由于相关人员对于其他项目的需要,在确保剩余拨款足以保证原有项目顺利完成的情况下,合理地对其用途作出了不影响全局的调整。”

    “所以你否认挪用了污水处理的拨款以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

    “当然,在这个问题上我可以清晰、简洁、利落地给出诚实的回答。”吉尔贝再次露出微笑。

    “是啊,不幸的是,虽然你确实做到了清晰、简洁、利落,但你在刚刚的表述中所使用的最后一个形容词的适用性却值得商榷。具体体现在,要如何联系你公开传递的信息和迄今为止已知的事实。同时你的表述方法又造成了规模可观的认识论难题,从而使其对我们所使用的语言的逻辑和辞义加诸了它们普遍无法承受的重担。”威廉神色凝重地说道。

    吉尔贝再次呆立原地。

    “吉尔贝,你撒谎了。不只有你学过语言学,也不只有你会语言艺术。”威廉按下了呼叫铃,“现在,你也不太方便回到普拉姆那个疫区吧?别担心,我会在这里给你安排一个住处,需要什么直接叫人就行。晚点会有宪章委员会的人来找你,你只需要如实回答。”

    门开了,一个卫兵走了进来。

    “去吧。”威廉对他们点点头。

    “这边请,先生。”卫兵做了个手势,让吉尔贝先走。

    吉尔贝知道自己已经被软禁了,他不甘心地最后一次看向威廉,然后转身缓缓离去。

    “这次,不要撒谎。”威廉提高了音量。

    但吉尔贝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