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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读中文网 / 玄幻奇幻 / 西尔勒往事 / #013

#013

    玉锦一直追问萨科齐什么是革命,但萨科齐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就在两人纠缠时,何白静静地坐在一旁读一本从书架上取下的小说,书名是《母龙与遗忘之雾》,作者曾获阿尔弗雷德文学奖。这是本好书,何白对小说最后骑士与武士为了各自的观念而战的那部分尤为感慨。不知不觉间,夜色降临。

    在玉锦肚子叫唤时,她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她和萨科齐刚刚一直在聊古典艺术,从音乐到绘画,甚至聊到了浮世绘。萨科齐见状,当即带着玉锦和何白出门上街觅食去了。

    萨科齐找的是一家雅皮诺餐厅,但他点的都是没什么雅皮诺特色的食物,反而更富西尔勒特色。

    “你刚刚提到了水墨画和浮世绘。在我看来,在某些情况下,水墨画和浮世绘是具有动态效果的,用褶皱和线条体现。”佩里埃说道。

    “是的,它们不仅能描绘静态事物,还能运用线条赋予绘画动态效果,使画面富有灵动性。”玉锦回道。

    “你觉得东方艺术的平面性给我们的艺术发展带来了什么影响?”

    “显而易见的,为我们打开了新思路。阴影、视平线、轮廓线被舍弃,我们不再只以三维世界的视角作画,而是回归了绘画原本的模样——平面。东方艺术的重写意轻写实,给我们原本重写实轻写意的作画风格带来的极大的冲击。我们开始更加注重情感的表达而不是事物的客观描绘。我个人认为,这种思想是抽象主义的基石。”

    “野兽派的作品我实在是无法欣赏。”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不过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了——野兽派源于不想长大的大人。”

    “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们长期以来将人物作为绘画的主体,背景只是用来衬托人物的。但当特里的画家们见到来自东方的山水画时,毫不例外地都表达了对山水画的惊叹。他们开始尝试将人物融入风景中,从而使作为背景的环境不再只是人物的陪衬,而是使人物和风景并列成为绘画的主体。这样的绘画手法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情景描绘出来,引发人们对自然的思考。再往后,人物从绘画中被完全剔除,近现代风景画诞生。此时的画风仍然是写实风格的,包括印象派。印象派的画风比较朦胧,有些人会认为抽象派源于印象派,其实这是完全错误的想法。抽象派舍弃了对事物外观的描绘,转而抓住其本质特征进行描绘,使绘画的内容不可避免地融入了画家本人的情感,实现了由客观到主观的转变。而印象派追求的是化瞬间为永恒,不同光照下的事物有不同的形态和色彩,而印象派的画家们的使命便是把握住这一瞬间的真实,并将这一瞬间的记录在画布上使之成为永恒,本质上仍然是对客观事物的写实描绘。举个例子,当你从睡梦中醒来时,你揉一揉眼睛,睡眼惺忪。当你用模糊的双眼,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看向窗外时,那一瞬,你看到的景色,就是印象派致力于描绘的。至于抽象派,无论题材如何,都将画家本人的主观感受放在首位,是画家内心的具象化表达。有的人内心整齐有序,有的人内心混乱不堪,也由此诞生了各种各样的抽象派画作。但必须明确的一点是,抽象派实质上是画家本人内心世界的映射,是经过思考的,尽管产出的作品也许不被人理解。画作没有体现出画家本人内心与情感的,不能被称为抽象派。”

    “是啊,抽象派的作品是画家本人内心世界的外在表达。那么,你的内心世界又是怎样的呢?”佩里埃有意无意地看向一边的何白。

    何白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让我看看,还有3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今天是什么日来着?”佩里埃看着餐厅的挂钟,转而打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刺槐日。”何白答道。

    “噢,对,刺槐日。昨天艾格里特侯爵刚去世,”佩里埃停下原本的动作叹了口气,“他是个好人,不是吗?”

    “爱德华也是这么说的。”玉锦叉起半颗圣女果吃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佩里埃再次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身体前倾对玉锦说道:“听着,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平安无事。所以尽快离开西尔勒吧,西尔勒在未来几天内会变得极度危险。除非你想有一个千年前那位率领我们抗击塞尔特人的圣女一样的结局。”

    “怎么,塞尔特人又要登陆威斯曼底了?还是塞尔特又想占领圣赫利尔岛?”

    “不,正如我说过的,几天之后甚至塞尔特也比西尔勒安全。”

    “如果你不告诉我更多信息的话,我是不会离开西尔勒半步的。”

    “我很抱歉,我只能说那么多。”

    “那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提议。”

    “既然如此,祝你好运。”

    饭后,萨科齐带着玉锦和何白走回罗曼纳斯民会。他在大楼门口向两位道别,独自走入大楼。

    夜已深,西尔勒城内依旧灯火通明。

    芳汀河左岸的奥蒂斯铁塔仍是西尔勒城内最耀眼的地方,直冲云霄的彩灯让西尔勒真正成为了不夜城。十六区是贵族聚居区,所有的大贵族和大部分小贵族甚至部分有钱的平民都住在这里。这一片也是西尔勒城夜里最明亮的地区之一。伊瑞思榭大道,不消说,也是如同白昼。克劳德堡作为薇璱家族房产之一,同时也是西尔勒贵族会议所在地,本应成为西尔勒夜景的几大亮点之一。然而,它却比罗曼纳斯民会大楼低调许多,甚至不如旁边的圣梵妮大教堂明亮。

    整个西尔勒城最黯淡无光的地方也许是城西的羊脂球森林。倒不是说真的漆黑一片,但也是灯火阑珊。这片森林之所以没什么光彩,是因为发生在这里的事确实不太光彩。有的批评家痛斥羊脂球森林是“堕落之地”,但人们更倾向于将其称为“纵欲森林”或者“快活林”。晚上在森林的小路上走着,经常能看到草丛中传出令人兴奋到全身发热甚至欲火焚身的声音。说不定下一个拐角,你就能遇到合你心意的“夜游鬼”。当然绝大多数都是要给小费的,幸运的话可能会遇到同样是来满足欲望的人,从而省去这笔小钱。

    玉锦从未去过那片森林,因为威廉教导她去那种地方“有失贵族的身份”。其实羊脂球森林本就是贵族林苑,但在向公众开放后,不可避免地落俗,逐渐被花花世界蚕食着。要是太阳王索雷看到西尔勒如今的模样,怕不是会被气得活过来。

    由于刚刚与萨科齐用晚饭时喝了不少红酒,醉意微醺的她一度想到羊脂球森林里的一个凉亭里过一晚,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叫何白开车到奥蒂斯铁塔之钥酒店。

    夜幕恰似浓稠如墨的画卷,月色仿佛缥缈朦胧的轻纱,轻柔地洒落,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神秘而迷人的面纱。

    说来也怪,明明上车前玉锦还能正常走路,到了酒店门口后却连车也下不了。

    无可奈何的何白只能先进去办理手续,出来时只见玉锦仍然不省人事地瘫在座位上,哼哼唧唧地让何白把自己背进去。

    一路上玉锦伏在何白肩头,依然在何白耳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她那如丝般柔顺的发丝,不时地如同微风中的蔷薇花瓣,轻轻拂过何白的脸庞。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宛如羽毛轻触,漾起阵阵涟漪。何白顶着旁边人惊诧的目光背着玉锦走进电梯。

    “爱德华……我爱你……”电梯里,玉锦呢喃着说了唯一一句何白能听清的话。

    何白的程序出现了些许混乱。尽管一直以来玉锦都是叫它何白,实际上她的心里有的只是爱德华。在玉锦眼中,何白不过是爱德华的替代品,一个爱德华的影子。何白知道自己作为人工智能,本不应该拥有人类的情感和欲望,但此时此刻,它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失落和悲伤。何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它只能踏着沉重的脚步背着玉锦走出电梯向房间走去。按照季托夫协议,何白应该向研究所报告这一异常,但它并没有这么做。

    房间里,灯光如同烛火般摇曳。何白小心翼翼地将玉锦放在那张柔软无比的大床上,为她轻轻褪去靴子,摆好那顶红色贝雷帽,轻柔地为她盖好小被子,自己则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看夜景。

    “来这里,爱德华,”玉锦突然说道,轻轻敲着她身侧的床榻,“和我一起睡。”

    何白没有动,因为它知道她叫的不是它。

    “过来,何白。”玉锦睁开了眼看着何白。

    一会儿后,何白和玉锦背对背侧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只猫的距离。

    玉锦的清泪,顺着粉嫩的脸颊缓缓滑落,她咬紧牙关,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何白则微闭双眸,毕竟机器人无需睡眠。

    即便玉锦与爱德华之间的交往颇为紧密,但是他们却始终未能明确关系,仅仅只是维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状态,这让玉锦的内心充斥着满满的纠葛与深深的无奈。爱德华的心,她看不透,也看不清。

    玉锦渴望能够与爱德华确立起一种更为明确的关系,也期盼能够得到爱德华能够给予自己一个坚定不移的承诺。只不过,爱德华强烈的事业心,却犹如汹涌澎湃的浪潮,将他吞没。

    玉锦时常会深深地感受到刻骨铭心的孤独,实在难以确定爱德华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每每目睹爱德华因为工作而不停忙碌奔波的身影时,她的心中充满了怜惜,同时也沉浸在失落中。

    爱德华的优秀令玉锦痴迷,他那独特的魅力仿佛磁石一般吸引着玉锦,令她无法抗拒。可是他的精力却似乎完全留给了事业。玉锦明白爱德华奋力拼搏是为了西尔勒的未来,但她也由衷地期望爱德华能抽出些许时间与精力,留给自己。

    然而,爱德华却自始至终都未能给予玉锦真正渴求的回应,使她不禁黯然神伤。

    至于何白,它对玉锦有着人工智能不应出现的情感。它一直都在默默地守护着玉锦,将那份它无法理解的感情藏起来。玉锦的每一个笑容以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让它的程序出现波动。它甘愿为玉锦付出自己的一切,不只是因为季托夫协议。

    玉锦的内心仿佛一片混乱且纷扰的大海,种种情绪犹如汹涌的波涛相互交织,缠绕不休。她对爱德华的感情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炽热而又持久,满心期待着爱德华能够给予她宠溺与陪伴,却又因为爱德华对于事业的投入而感到无比的痛苦。

    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纠葛当中,玉锦只能在看不到尽头的守望中默默煎熬着,等着爱德华能在事业与感情之间寻觅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雨滴,悄然落在窗上。西尔勒城内,下雨了。

    细密的雨丝如轻柔的纱幔,缓缓垂落,城市被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水雾中。街道上,行人匆匆躲避,就连车辆的喧嚣也几乎被细密的雨水淹没。

    雨水顺着窗户流淌,形成一道道蜿蜒的细流,如同玉锦默默流淌的泪水。窗外的景色在雨雾中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遮掩,让人难以看清真实的模样。

    玉锦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的思绪如潮水般汹涌。那绵延不断的雨水,仿佛是她心中无法停歇的哀愁,一滴又一滴,无情地敲打在她那破碎的心头。她的回忆在雨中翻涌,与爱德华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西尔勒城的街道在雨中有些冷清,满街的灯火使这一切显得不太真实。唯有那持续不断的雨水,默默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哀伤。玉锦不知道这场雨还有多久才会结束,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晴天。

    雨丝飘洒,浸润着大地,也湿透了玉锦破碎的心。她的情感伴随着雨水,在这座城市里,无声地蔓延,如一曲悲伤的旋律,萦绕在空气中。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