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被方葭主动挂了电话，周之於愣神在原地。女孩哽咽着说出口的剖白叫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是不是我刚刚太凶了？他又想问方葭摔到的地方怎么样了，还痛不痛。又想解释他不是刚刚的那个意思。

    可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吗？他最近好累，真的没有精力去管方葭敏感的小情绪。

    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样就是不爱了，相反，他更努力的打工赚钱，想放假就回去和她见面。

    周之於重新给方葭打视频过去，只听到冰冷的嘟嘟声。三分钟之后自动挂断了，方葭没有接。

    凌晨一点钟的Y国街头很冷，雪花一直往人颈里飘，他拢了拢领子，在街上踱步，担心起来。

    女朋友不接电话怎么办？他想到何禾禾，从通讯录里面打开何禾禾的联系方式。

    片刻后，何禾禾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一向嘻嘻哈哈的脸上此时却是冷冷的表情。

    周之於顾不上解析她的冷脸原因，只焦急的问，“小葭怎么样了？她还在难过吗？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她没接我的电话。”

    他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大狗。

    何禾禾从屏幕里消失，看样子是在和方葭交谈。过了一会手机到了方葭手里，方葭脸色恹恹的，不想讲话。

    周之於柔声道：“世界上最好的小葭大人，现在还痛不痛？有破皮吗？有没有抹点东西？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有点烦，刚才说话说重了。”

    他的眉目被路灯映照的很温和，“宝宝，别难过了。”

    他又哄了一会，女孩才抬眼看他，唇角抿起，很倔强的神色，“周之於，你不可以欺负我。”她说。

    方葭看着手机里的男朋友，心里还是酸涩的，像堵了东西，但是天色黑暗一片，围巾的保暖性能没有那样好，青年的耳垂和鼻尖都被冻红了，在寒风中用一双诚挚的桃花眼看她。

    她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柔软的一塌糊涂，“赶紧回宿舍吧，外面好冷。”方葭轻轻道。

    周之於如蒙大赦，做了个滑稽的行李模样，“听从领导安排！”

    电话还给何禾禾，方葭长叹口气，她今天累坏了。

    她躺在床上阖眼倾听空调运作的声音。冷不丁的，何禾禾道：“葭葭，你对这样一段异地恋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方葭闭着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周之於傻傻看着她笑的模样，甜蜜感和酸涩感同时涌出。

    她想了好一会，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起了不相干的事情，“禾禾，我小学的时候有学过轮滑，因为看起来很帅，很吸引小孩子。”

    “但是不是那样简单，刚学的时候总是摔，最开始的时候按捺着疼，可以接着学。但是有一次没掌握好平衡，摔破了头。

    我爸爸就很严肃的跟我谈了一下，问我还要不要学。我当时被吓怕了，感觉随时可能会因此死掉，很坚定的告诉他我再也不要学了。”

    “现在想起来他那时应当是希望我坚持下去的，但是我没有，这也偷偷变成了我这么多年的遗憾。没了少年时那份心境，就算现在不怕，也再学不进去了。”

    方葭将手放在心脏上方，心跳声坚定而热烈，她对何禾禾说。

    “我总是因为害怕耽误一些事情，有些东西一旦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这一次我想勇敢一点。我想用尽全力去看一下，自己能不能做成一件事，虽然这很难。”

    何禾禾心情复杂，“这次你不害怕啦？”

    那手臂处磕青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方葭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她说：“怕啊，特别特别怕。见不到周之於会怕，联络变少会怕，感受不到爱会怕。可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呀，再害怕也只能向前走了，不是吗？”

    “宝宝，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宝宝！”

    “嘻嘻。”

    话是这样说，她说她会勇敢，可是这不是一晚就能做到的事情。

    周之於忙着赚薪水，方葭忙着准备考研，两个人的作息逐渐错开，交流日益变少，方葭看着疲惫的周之於很心疼，也提不出什么想你多陪陪我之类的要求，总安慰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某一天，阳光明媚的一天，方葭在自习室里打开手机，显示与周之於的聊天页面，她昨天的消息周之於还没回，聊天框里只有方葭的分享，她憋着口气儿，闷闷不乐的戳人的头像。

    忽然看见周之於发了条动态，一个酒吧的宣传视频，封面与字幕都是Y国字，大意是最近在办活动，台柱子倾情献唱，大家都来看吧，之类的东西。方葭点进去，第一幕就是周之於抱着把吉他唱歌。

    缱绻温柔的声音，唱的是一首中文歌，下面响彻男人女人的尖叫。接下来还有周之於调酒做的片段，他潇洒利落的动作很吸睛，总有眼睛在他背后痴痴的望。

    招蜂引蝶！方葭气鼓鼓的样子，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的男朋友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是如此的闪闪发光，而她呢，像阴影处的一株野草，狂风袭来时才窥见一星半点的迹象。

    她暗自生着气，故意今天没找周之於讲话，而周之於居然也没有找她！于是世界上最会内耗的人——方葭二号诞生了。

    内耗只所以叫做内耗就是因为它不向外发疯，只暗暗积累，像盛夏的荒山，四处缀着火苗，待到某一刻，长风吹过，山火漫天。先将自己焚烧殆尽，再去灼烧身边的一切。

    方葭的这股情绪在周之於有一次忘记回她之后爆发。

    “周之於！你告诉我，这恋爱你还想不想谈了！”方葭气的不行，一一细数周之於最近有多少次没回复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周之於居然嬉皮笑脸说他真的忘记了。

    方葭：“好好好，你这个态度是吧。”她转了下眸子，泫然欲泣，“我就知道你是厌倦我了，不想谈就不谈吧，总归我们离得这样远，我也管不到你了。”

    她半真半假，表演中夹着真心，说着说着竟然真难过起来了，话没过脑子的说出来，“你是不是要分手啊？”她小声嘀咕。却看见对面的周之於面色沉了下来。

    “方小葭，分手，你想也别想。”他那冷漠的语气和周巷居然如出一辙。

    方葭被他凶了一下，自知理亏没反驳，心里却很委屈。

    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天白日里，居然冷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