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血迹硬结在纸面上，来回纠缠的潦草指法生痛的在这一页中涂抹出了一个“笔”字。下一秒，在二人眼底，一只满水的中性笔突兀地出现在了书缝里，细长的笔杆在抓握处染上了淡淡的艳色，季折夜伸手拿过物什轻轻搓了搓，一层黑色的壳褪在了书簿上，是一块血痂。

    久经诡事的侦探联系到二者之间的关系，把纸上的残渣扫去，随后翻到了书簿的下一页。如他所想，更多的字出现了，不过明显不再是可怖的血字，而是黑色的方块，它们或多或少的组成着词句，季折夜看得明白，上面的语句中食物和水占了大半，似乎全是用来维生的必需品，但为什么要写在上面呢？是出于本能的需要吗？

    还是说，就像他刚才猜测的那般，只要在书上写上自己要的东西，它们就会出现？就像……这支写在第一页的，用鲜血沾出的笔？

    “发现什么了？”苏晓星看着对方翻页后就呆愣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不由得开口询问起这沉思的来由，“上面写了什么吗？”

    “我说，你肚子饿吗？”唐突的话语不合时宜地从季折夜嘴里冒了出来，打断了身旁人的话语，“想不想吃点什么？”

    “这个……”苏晓星怔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回答了对方，“我倒确实有些饿了，你身上带吃的了？”他看向季折夜的口袋，但对方的裤兜还是他料想中的那般干瘪，“你看着不像是装了什么吃的，干嘛这么问？”

    “只是试试。”季折夜动了动笔，在书簿的空白页落墨了一节字，他写了和前面那几页纸上一样的词：面包。

    没有任何预兆的，管理员整洁的桌面上，出现了一个包装完好的面包。

    “刚好，你不是饿了吗，”季折夜合上笔帽，似笑非笑地把包装袋推给身旁的人，“尝尝？”

    “你……写了面包？”目睹了全过程的苏晓星试探着拆开了铝丝绑住的面包袋，扑鼻的小麦香气蹦跳着覆了他一脸，而当食物入口，他只被扎实的齿感和软绵的夹心填塞了口舌，很好吃，比他在外面买到的面包要适口不止一个档次，不可思议。

    “嗯，看表情，应该不仅是能吃，而且很好吃。”见此情景，季折夜放心的起身，把簿子带到了大伙儿那边去，他最开始的确考虑过吃东西的这个问题，四层的休息区他曾经留心过，因为那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在馆内补给的地方，现在看来，自己认为安全的第四层似乎也变得迷离起来，毕竟第三层已经提供这样的服务了，下一层，他不好说。

    包括季折夜本人在内，经过了半个晚上的逃亡，他们这帮人其实早就饿了，空着肚子一直没人提这件事，一是太过紧张，没有心思在这上面，二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馆内的四层提供物美价廉的休闲服务，也无需自带水食，这里毕竟是图书馆，来这儿吃饭多少有点不合适，所以谁身上都没有带补给。现在有了空子，还可以随意点些吃食出来，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野人一样在馆内逃了半宿，还没时间休整，实话，真扛不住。

    混了个饭饱，几个人的乏困慢慢随着安心的环境而互相影响着释放了出来，鹿临光倚着书柜的姿势从斜靠到半蹲再到背枕着移动梯头躺在书上，泉烛秉在一旁跟赵叔唠闲嗑唠得他自己半睁不睁的昏昏欲睡，最后听厌了的中年人把外套脱了往对方身上一盖，算是按了泉烛秉的静音键，得了暂时的清闲。

    做回躺椅的季折夜把椅背上挂着的摊子折了递给苏晓星，他自己则把防晒服讨了回来，耳朵生茧的赵叔跑到他这儿借了笔和书簿一用，写了个毯子出来自己盖。季折夜沉默了一下，然后在新一页上写了个睡袋出来，随后这份沉默便成了三倍，而睡袋也成了三只。

    “你们先睡吧，我守个夜，”季折夜率先开口，把自己制造出的尴尬局面打破，“我还不是很困，想来现在也没什么危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倒也是……”赵叔刚想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他便看见季折夜又动笔在借书簿上写了东西，这让他疑惑了一下，对方守夜是需要什么吗？还要另外再写？

    “你这会儿在写什么？”苏晓星见人动笔，躺倒的身子又拱起个头来，“用来防身的东西？”

    “勉强算是吧，”季折夜浅浅勾了两笔就停了手，“我写的是线索，”

    “如果他真的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的话，那么现在我要线索，足够让我们从馆中出去的线索。”

    话音落毕，藏书区跌入一片空寂，暖色的残阳从两侧的落地窗不分晦明的融进，仓促的逼使着满地的碎光来回摆动，可没有什么风能吹动透过玻璃的光束，也没有什么窗帘可以阻挡笔直的通路，它们本不该摆动。

    明亮的集束左右牵连成一条光路延展开来，顺着瓷砖地缝游向索要线索的季折夜脚下，它们在此指路，遵循着本层的层规，指向他的所需。

    冰冷的暖色光棋盘样的折返又向前，最后引领着求知者抵达字母排序书架的位置，那些游离的线条攀爬捆绑起一本游记，又颤颤巍巍的递到季折夜面前。当他接手时，支撑不住的光条一步三摇地下降后退，最终纷纷壮烈的在半空中清脆的扭曲破裂，随后消失在了空气里。它们也许本有机会回到帘影下继续半遮半掩的摇曳，但这趟单行的旅途，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它们的感受，季折夜也只是看了看那些未熄的光点，至于更多的感情，他拿不出了。

    手中颇有分量的绿皮书厚重着封面让季折夜不好翻看，他只能放下手机双手阅读，可入目的空白让他感到不解，是的，他看不见字，他找不到可以用来解读的东西，这是本空白的书。

    思绪的跳动总是光火般的需要灵动的网去捕捉，好在季折夜很擅长这个，他去管理员的桌面上取了笔回来，然后在这本游记上重新写上了“线索”二字。只一次滴水，大段的凌乱和混乱的字迹便迫不及待的涌泉，他要的线索，以另一种被记录的字条方式出现在了这里，而满篇逻辑不清晰的话语，一知半解的条路，很好，他又得当个侦探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我之前，有人来过，发生了同样的事，如果有人看见这张纸，你要想办法逃出去！

    ——同样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影子到处都是，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线索，这里在变，一直都在变……

    ——我看到它们用门了，它们也可以用门！但是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扇门！到底怎么才能到第五层？！我必须回去！

    ——失败了，除了我自己，这里只有许多空白的书，希望这本不要也变成空白，如果有人来了，拜托，你要逃出去，我应该……

    ——新的规则，不完整。

    新的规则？什么意思？第三层……还有新的，他们不知道的层规吗？以及，第五层怎么了？第五层他们不能上去吗？但这个描述的口气不像是不能够上去，而像是……第五层不存在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层……真的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