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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哭夜 4

    摇摆的晚霞薄命的趴在落地窗的沿口,大理石的砖体模糊的倒映着季折夜的身形,先前断断续续的线索在这本游记里不遗余力的放送,他得到的信息量有些大,这需要他慢慢梳理。

    多少有些累加重叠的笔画证明之前在这张纸上写字的不止一个人,而不相同的字迹象征着他们每个人都只能留下匆匆几句,未写完的仓促断句和被无意拉长的部首则说明确实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们想要传达的下文。季折夜逐字逐句地把这些信息看读,不是第一次这个说法让他回忆起高流烟半蹲在静电球上喊给自己的话,互动区的字条上也或多或少透露出他们不是第一批被困在这里的人,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活下去,每个滞留人员都在寻找逃出去的路,他们也不例外。

    至于影子……季折夜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到处都是他们的影子,影子指什么?某种前人留下的东西吗?自己之所以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是因为对方描述的“这里一直在变”吗?那么什么变了,又变成了什么,这点值得他留意一下。

    第三条留言里出现了“门”,如果他没有猜错,那这个门很可能指的是卫生间的门,但对方提到了“也”字,什么意思?在他们的认知当中,难道那些怪物本身是不能够用门的吗?以及为什么又说不是这扇门,这和他的推论产生了相悖的地方,不对。能从这里得到的比较有用的线索只有第五层,似乎在这些前人进来的时候图书馆是没有第五层的,他们好像在寻找第五层,如果可以的话,他有必要去看看,那里可能有出去的路。

    至于第四条里所说的空白的书,对方所传达的意思应该是希望这本有字的游记能够让他写的字也被留在这里不变成空白,但季折夜所翻开看到的,是一本无字的书,对方所希望的事并没有发生,可为什么书会变成空白呢?上面的字……被什么东西清除了?

    以及最后一条,唯一一条简短而规整的字迹,规则不完整,但规则没有问题啊?季折夜稍稍回忆了下一层电脑屏幕上的馆规,上面的每一条他都记得,没有问题才……

    ……不对,有问题。

    数字排序一共有八条馆规,但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的电脑屏幕上,没有第五条馆规,没有数字5。

    季折夜压住自己身上骤起的鸡皮疙瘩,拔开笔帽在游记上补写了一句话:第五条馆规。

    深绿封皮的游记在季折夜离笔的瞬间自我翻动起来,它从当事人手中跌到了地上,平整的书脊忽高忽低地耸动着身体,把夹在书页中做书签用的红线吐了出来。瞳孔瑟缩的季先生伏低腰肢拽住那根线往出拉了一把,一枝脉络漫布的书签便被抽筋拔骨般地从游记的背上叫撕扯出来。没有脊骨的书死在地上被泡软了纸页,汩汩流出的水顺着砖缝慢慢淹起一个同吞食掉保洁阿姨那般大小的水坑,随后这本游记就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了里面,留在字母排序位置的,只剩这个水坑,季折夜,以及他手中往下滴水的书签。

    他抬手借光看向书签上的字,和留言五一样,每个字都被写得异常规整,但无论如何,它正是季折夜所求的,第五条消失的馆规。

    5、在藏品区活动,请记得归还藏品到原有的位置,工作人员会提供相应的帮助。本区域限时限人参观,请游客预约后一人一梯前往,请勿拥挤喧哗,感谢合作。

    “小星,我找到线索了。”卒读过馆规的季折夜回到管理员前台,躺倒等消息的苏晓星听到对方的来言一时靠坐了起来,他没有看见书梯那一块儿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足够振奋精神,虽然对方找到了什么线索他并不知道,但有总比没有好。

    大略了解情况后,季折夜跟赵叔又商量起了对策。他之前在借书簿上写东西时就想过能不能用这一层的层规钻空子讨要线索出来,但结果是写上去的字全都像整蛊魔术笔一样自动消失了,还出现了违规的字样作为警告,这让他好一阵闭门。随后他发现赵叔借笔写了些别的东西出来,于他眼里的那些物件,对方可能是写了刀子匕首之类的词。而稍后,一些小杀伤性的武器也出现了,譬如电棍,又比方说防狼喷雾之类的,季折夜虽然在这吊诡的地方待了些时候,但对方的这种做法还是让他不禁扶额,倒也没必要。

    浅谈了一会儿,他知道赵叔以前在部门干过几年,熟悉些格斗术,也知道点热武器的使用方法,就随着心意调写了几样常用的家伙出来。虽然那些怪物的能力他有所耳目,也知道自己的这些东西可能眨个眼就会被对方腐蚀掉,但有机会拿上武器,倒已是足够让人安心。季折夜耸了耸肩,也没有阻止对方,他最开始说要守夜时其实也动过这个想法,不过还没动笔,求知欲就替他做了另一项决定,现在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在做,也没差了。

    杂七杂八的念头收了收,偏好尝试的季先生也手热的拿过纸笔写了“武器”两个字,他倒是也热衷过一段时间的枪械,很是向往上阵的将士,但这个想法只略略一过,他所求要的武器已经躺在了桌面上,但出现在此的并非他所臆想的枪支,而是一把很适手的短刀。

    “我想的是枪,怎么……”他紧了下眉,语气里添了些不满,“虽然握着是很方便,但短刀……我刚伸过去,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些保安前进,就会连人带刀一起被腐蚀掉吧?怎么会给我这个?”

    他看向赵叔刚才写的词,没错,对方也写得是武器,怎么赵叔用得很是顺手,他却挥舞的像个学徒?干什么,分配武器还带歧视的?

    “你没伤过人,也没打过架吧?”赵叔刮了下鼻子,给他介绍了下手里冒着冷辉的锋刃,“它出现的这些东西说来也怪,都是我之前用过的,所以我很熟,你的话……没有这方面的前科,所以它只好随便给你个东西打发一下,我是这么想的,至于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我想也是,”季折夜和这柄利器交涉无果,只好笑了笑收刃,“我也不适合打打杀杀就是了,之后还是麻烦你了。”

    闲聊了阵子,季折夜看着赵叔甩了个刀花,一时闲着的手也转起笔来,正当这空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确不擅长打斗,也没有适合自己的武器,那他为什么不加点修饰,把武器变得适合自己使用,且能够伤害到保安呢?

    他提笔在书簿上留下了碳渍:一把能够伤害到保安的武器。

    这次的字没有消失,也没有出现违规的说法,但书簿翻到了第一页,翻到了那个写着巨大“笔”字的那一页。

    每一处笔画都开始脱落痂壳,漏出鲜红的纸页,竹字头的方块字簌簌流出了眼泪,完好的书簿一张一张地飘落,作为眼泪就此粉碎在他脚下,哀恸的哭声尖锐的迸发,充斥在第三层的藏书区不肯休止。地面上那个小小的水坑颤动了一下,然后消融了自己的存在,把厌恨反哺给了整座馆区,假寐的众人被湿漉漉的触感骇得睁眼,而透明的水坑不再呜咽,代替它恸哭的,是满地呼喊着“出局”的血泪。

    事不过三,不断地渴求答案,要付出代价的,不再是季折夜一人,而是所有滞留人员。

    他不是唯一一个贪婪于知识的人,但不满足,永无止境索取的,破坏的,不为自己之后的玩家考虑的,只有他。

    这是个充斥着哽塞的,遥远的,流泪不止于欲念的长夜。

    这是个席卷无餍之人的,丑陋的,满载碎灰飞烟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