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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通明的听说

    你们听说了吗?

    我听到那个脸上挂着浓郁怖意的雀斑少女避开叶元龙和我的位置,下课围了一个小圈子给自己那些朋友详述,她那么努力的挤眉弄眼,把故事真真切切地吐露,她那么费心地掩藏下文,可叶元龙不知为什么,竟完完整整地对着我说出了对方的悄悄话。

    “她们在聊的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怪谈的后续,”叶元龙在昨天早上被众人指责后一直蔫蔫的,像是叫排挤出了这个班级一样,只能有气无力的同我小叙,“她们说,之所以能见到那张脸,都是因为我把消息传播出去了。谁得到的消息后要是又说了出来,谁就会倒霉的晚上梦到它,然后第二天见到它,以不规定的地点,不固定的时间,见到它。”他叹了口气,把后半段也讲完,“然后她们不知道在哪儿听的,他们说只要你真的见过它一次,那么很有可能你晚上会在家里看到它的存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别出门,别去想,别乱说,这样最好。”

    “所以……今天周谦没来,是因为这个吗?”我看了看那个空座位,收作业的组长没见有人交,亲自过来挨个儿往上要。但如我所说的,周谦今天请假了,他身体不舒服,让家长给老师打了电话,可他是真的不舒服吗?

    当下这个议论纷纷的时节,我不好判断,叶元龙提议放学后去他们家看看,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今天是周五,下午是我做值日,我走不开,刘老师会查的,我不想挨骂。

    中午到饭点了,我和叶元龙又是拐了拐,一路伴着回了家,这段时间不止我们结伴相行,许多其他班的同学也自发地三五成群起来。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新闻着实不太平,也可能……其他班里的人也得到了关于“那张脸”的一点消息。我想到了那个被刘老师抓包的早晨,隔壁的几个男同学百分之百听到了,这会有什么关联吗?

    我带着疑惑回了家,给周谦打了电话,我下午不能去他们家看他,但问问还是好的。吃过饭后我没有午休,给他拨了一通,可等了很久,我只等到一个无人接听,只等到一段电子合成音。

    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下午去看看他也行,”我听到我妈在厨房洗碗,她隔着玻璃门这么说,“要不要带点水果?我下午给你个袋子你可以装过去。”

    “不了,”我回绝了这个建议,“我下午还值日呢,回来的会迟一点,到时候也不好去他们家,回来就太晚了。”

    “也是,最近晚上不太安全,你早点打扫完回来吃饭,”她把盘子累了一摞,放到消毒柜里烘干,“路上就别玩儿太久了,小心点了车。”

    我答应了一声,回房待到了上课时间,下午周谦还是没来,语文课的进度比我想的要慢些,但下周应该可以讲到《昆虫记》。我看着窗外花花绿绿的荫蔽开始胡思乱想,还好今天周五,老师没有再点我的名。叶元龙看起来比我要放的空的多,他一整个下午都要趴不趴地黏在书上,像条撒了盐的鼻涕虫,我悄悄问他怎么了,他只看了靠近右边墙的那一排人,我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那些人平时都会和他聊聊天,跟他疯一疯的,但现在他的日常风评受损,没人陪他了,他这一天都不得劲儿。

    我倒是想跟他聊聊,但想来想去,能让我说出口的事只剩昨天那个南北十字发生的诡异事件,可如那些女生早上说的,我要是开口讲出这件事,那今天晚上恐怕我就得和那张脸梦里幽会了。我本人也是不乐意这样,再加上我本身就觉得不说比较好,万一昨天那张脸……

    我的乱想在这时突然间拉直了,松散的眼神和摇晃的笔都在此刻凝聚和停摆,是的,我只考虑到昨天看见那个东西可能只是幻觉,可能只是我的臆想,所以它消失了我也不放在心上,可如果它存在呢?它存在于周谦他们家附近,它昨天消失不是因为我甩掉它了,而是……它找上了新的对象,它找上了周谦?

    放学铃响起,今天结束,我的思考顿止于此,我看着收拾好准备离开的叶元龙,我打算把自己想到的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告诉他,他打断了我的开口,他有话说。

    “早点回家,”他也避开其他人,偷偷同我耳语,“路上小心。”

    因为最近的新闻吗?我边擦黑板边这么想。

    值日小组不只我一个,但男生只有我一个,另外两个女生把地扫干净了等着我去拖,我只好拿着拖把到学校后面的水房洗干净了再回来打扫。这么一来二去,她们把前面的黑板也擦了,窗台也打扫利落了,就留给了我拖地和擦后面黑板的活儿,她们跟我打了声招呼准备要走,我也没多留,只剩一点了,犯不着让对方多动手,我来就行。

    近乎明亮的夕阳垂挂在左边的一排窗户处,它安静的沿着学校的墙边一点一点的掀起橘暮,天蓝色的窗帘吊在两旁,漏出完整的三片玻璃。我看向中间那个靠窗的座位,那是我的,旁边绿植日的几盆花活得很好,看那湿漉漉的叶子,刚才她们两个应该还浇了一次水,周末我们都不在,一会儿老师来看完后就是两天空,现在浇一点也好,我收拾完后面的黑板把手擦了擦,背上书包准备离开了。

    从前门出,我拿着值日的钥匙把后门锁上,早上刘老师不来看早自习的时候我们都格外害怕,因为后面上有一块窗户,可以看到我们早自习的小动作,好多同学偷吃东西,靠着墙打瞌睡,都被刘老师抓了个正着,所以这地方说实话,我们挺怕的。现在不急走,我也学老师的样子趴在上面用另一种视角看教室,确实是都能看到,但不算特别清楚,因为这块玻璃没擦,我只能踮起脚尖来看个大概,我看过前面黑板,看过后面大窗户旁的图书角,看到那盆在我座位旁边充满活力的小花,看到一张脸。

    ……那是……为什么?

    我回过神看向图书角的位置,在靠近后面黑板左下角的那块窗户的地方,我看见了一张脸,是昨天在十字见到的那张,不会错,她只漏出来四分之一的右上方脸,但是那个眼神,这种感觉,不会错。

    它不应该在周谦家吗?

    我的呼吸加快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这一次,我没有动,但它动了。

    它黑多白少的眼明显扩大了一圈瞳仁,黝黑的珠子里只盛得下一个我,然后,它在仍显明朗的昏色里发笑。

    我不该知道这个没有声音,只有动作的笑的,我看见它的面部肌肉狰狞的蠕动了一下,法令纹深邃又细长的刻出条条沟壑,干瘪的咬肌突兀的顶上了颧骨,黑的发浊的一对珠子弯了起来,勾成了令人作呕的两瓣弦月,但里面没有光,只有一个人的嘴角不可能达到的弧度在勾勒只属于它的一份微笑,下弯的眼角几乎和上扬的唇角点对点的碰到一起,四分之一的脸丑陋的把轮廓贴在玻璃上,它看着我,我感到窒息。

    我在老师来之前插下钥匙在后门上,我没有回头的跑回了家,我申请和父亲要了一个门栓锁在我家门口,他答应了我,夸奖了我的防范意识。我躲在被窝里睡不着,我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周谦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我不敢上厕所,我拉着窗帘避开家里那扇窗户,一楼的大院里那些枝繁叶茂的绿植都诚惶诚恐地消失在我的窗帘外,我什么都不想看,也不敢。

    我睡不着,我睡不着了。

    明天没有课,没有需要早起的理由,我该睡个好觉,可我睡不着,小夜灯一直亮着,我难以入眠,无法入梦。

    直到疲惫感和紧绷的神经握手言和,我终于被生理反应打翻在床,开始了深浅不一的呼吸,我眉头紧皱,我做了噩梦。

    我被一连串的犬吠吵醒,我眼前一片漆黑。

    本该通明一晚的夜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