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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予我真相

    闷热的空气因为紧锁的窗框而淤积在悬梁,浑厚的热意裹挟着盛夏的汗在背脊和天灵盖上纵横斑驳。因为长夜光火骤失的错愕,因为那让人颠倒头脑的郁热,因为刚才将完未完的一段梦魔,因为内心空落又被填满的那份失措,因为不该清醒,却依旧被惊醒的我。

    严锁的窗户外,那串格外清晰的犬吠在此响彻,我坐卧于床,我心神不宁,我感到了又一次的,不亚于下午的,相同的心悸与恐慌。

    凌晨四点零五分,一层薄纱帘在夏日的夜晚俯视着我,它背后紧闭的窗依旧牢不可破,但极具穿透力的狗叫声戛然而止,细碎的,轻微的脚步在邻居家的草坪上和石子路上来回运动。我几乎要屏住呼吸把功能代偿给耳朵,去听得更仔细些,即便我不想这样做,但本能的好奇和对未知的恐惧使我骤生了这样的动作,我听到更多。

    不远不近的跑动的人,铁丝和门锁碰撞的动静,吊着一口气呜咽的小狗,它在喘气;打开的门锁,突然静悄悄的夜,有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杂乱而没有规律的行动,不止一个人在外面,一片沉寂。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了,急促到无以复加,剧烈煽动的鼻翼回过神般的吸纳着氧,漆黑的夜除了刚才的意外不再产生其他变化,那是新闻一直在报道的入室盗窃案吗?那几个人还是没有被警察抓住吗?他们偷到了我家旁边,他们成功了吗?如果他们偷到了还是没有被抓住,下一个,会是我们家吗?

    我无法再多余思考,下午盘占在心底的恐惧被眼前发生的可能吓退了几步,它恼羞成怒的给我带来了新的怖色,无休止的怪异又一次出现,在我即将要下床去母亲卧室的瞬间,它不分场合和时间的重现。

    我的窗户响了,轻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不小心碰到了它,闷闷的发出“咚”的一声,我有一秒想到了那个名叫“咕咚”的故事。但我知道,故事中跌入水潭的是一只熟透饱满的木瓜,但贴在玻璃上的这一声,只会是一个硕大的梦魇。

    没有光的夜,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才对,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才对,可我的眼睛已经在刚才聆听的时候适应黑暗了,我看到了一个悬在窗户下面的模糊黑影。它轮廓圆润,它一头秀发,它的脸隔着玻璃和窗纱叫一层纱帘隔开成一潭朦胧,但我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我清楚到不想知道。

    也许我幻听了,也许我紧张的出现了幻觉,但我听到了,它低低地呼喊了一声,它直呼着我的名字,易语。

    捂着嘴,哽咽的鼻息和微弱的气流纤细的钻入我的肺管,眼泪终于还是难以自控的肆意横行在我的面目之下,温热的二氧化碳是我全身上下唯一还有的一点知觉,我动不了,我想离开。身下的被子发出了一点摩擦声,这让它知道了我在里面,它撞了撞玻璃,轻柔的让我要晕厥过去,它在喘着气,急促的继续呼喊着我的名字,又一遍,又一遍,我摇着头,快要支持不住发出声音,它只是急促的又一遍。

    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吧……求求你,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哪个狗娘养的把我的狗药死了?!有贼偷我们家东西!”满是怒火的吼声突兀的撕开了这个死水般的夜,是隔壁的叔叔,“报警!赶快报警!门都被撬开了!你赶快看看儿子还在不在,快上楼!”

    几乎凝固的时间被破天荒的嘶吼狠狠割裂,模糊的黑影在这句怒骂之下遁形于虚无,我呆坐在床铺上僵直了几秒,随后仰面靠躺在床头,痉挛似的抽搐着呼吸稀薄的气。我的表情很难看,还痴呆着发出哭声,但我熬过去了,它离开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它离开了。

    我的卧室门被父亲打开,他焦急的问着我有没有事,我只是语无伦次的避重就轻的说着自己被吓坏了,害怕家里也被偷了,所以很害怕。关于自己的所见所闻,它来的太快,消失的也太快,我无法正确判断一切的真伪,只能继续装聋作哑的把关于怪谈的故事沤烂在心。父亲在房外值了一晚上的班,他和邻居的叔叔在窗外就入室盗窃的事情交谈起来,我颤抖着手打开窗户通风,凉爽的新鲜空气拥挤着把燥热驱赶出房间,我稍微冷静了一些,直到我看见自己卧室的这扇窗户,上面有一些东西,一层即将消失的白雾。

    窗户上,有一点白汽,那是一层即将消失的,贴紧着玻璃后留下的,淡淡的面部轮廓的雾影。

    夏季的白天,街道都被烘烤的让人难以忍受,而入夜后的骤寒又让人不得不裹紧衣被,邺城的温差太大,夏夜总是寒冷的,如果我愿意早点起床,甚至可以在绿化带上见到一层薄薄的白霜。但眼前玻璃上的这点雾气绝不是自然形成的,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存在,它离玻璃很近,它对着玻璃呼吸,窃窃私语,它恋恋不舍地在此留下了一点痕迹,让我毛骨悚然的痕迹。

    那张脸存在,且真实的来过,刚才的对话,敲窗户,愈演愈烈的呼唤,都是真的。

    它来找我了。

    原本暂缓的神经最终还是崩断于此,原本稳定的心绪最终还是散乱于此,我快要奔溃了,我已经在边缘,我需要解决一切的方法,这一晚,注定不可能善终,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入眠,却也无人可以哭诉,除了同样知情的人。

    我打电话给周谦,可老样子,无人接听。

    我打电话给叶元龙,他接了,我哆嗦着嘴唇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知道什么,是吗?”我坐在客厅里,用力握住手中的座机听筒,“为什么要我路上小心?你知道什么?元龙,我已经见到它了,它就在窗外,我告诉你了,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它会出现在我家的!”我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对着可能知情的传播者申诉,“你帮帮我,你必须帮帮我……”

    “……今天下午,我们去周谦家,”他拿着仿佛没睡醒的调子回复了我,“我们去看看他,他的病应该快好了,下周我们可以继续去上课的,别担心。”

    他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解决的方法,但他那种态度,他有,是吗?

    作为一切信息的来源,最开始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影响,他从不被那张脸打扰吗?如果不是,那么他一定知道怎么摆脱,他可以帮我。

    如果他是,那就让我也成为传播灾厄的一员,我愿意被千夫所指,至少,没有朋友可交往的唾弃,总好过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

    可周谦呢?最开始就受到影响的周谦呢?他还好吗?他真的……还存在吗?

    又一次无人接听,我放下了电话。

    我需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