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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瞎子谷

    大步飒沓至城外,车马仍在,不曾少离。泉当家的没多想,自大车上拆下两匹马代步。孟公子熟门熟户,把马鞭一扬,猛头冲向雪岭处。无他,山庄必然是回不去了,而都城又要亡命,能去的地方只有人烟稀少还不易寻迹的雪岭。马蹄声如雷,“哒哒”了一路,但二人不敢放松,少马的大车肯定已经暴露他们了,车夫也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自己人,方向恐怕也被锦卫的人套了个干净,现在那十二个杀神估计是快要追上他们了。

    “怎么办?”泉东南乱了心神,衣襟在风里慌张飘动,“这马是跑长途的,比不过他们胯下的!要被追上的!”

    孟沧浪听言抬头,目力所见仍是青黄相接,雪岭离他们还有好一段路程,怕是来不及了。

    “那没办法了,”孟沧浪伏身马背,牙关一紧,做下去向,“换路!去瞎子谷!”

    “二位,穷途末路了!”先前飞刀的女子已追赶上来,长风冽冽,她一头的秀发在脑后叫嚣,“束手就擒吧!我们可以给你们个痛快的!”

    “傻子才跟你束手就擒呢!”泉当家的气结,把自己头上套着的袜子套给丢了出去,“我们两个无辜的,让我们跟皇上解释啊!”

    那抹漆黑不偏不倚的糊到女子脸上,于是对方大怒,手中翻然多了两把飞刀,“你用你的头和皇上解释去吧!”

    “铛铛”两声,两卷刀就滚到路石雪尘里,泉东南急急抽剑,但只拦的下一枚飞刀,算他命大,另一枚撞上他腰间的指南了。

    “姑娘,不必多言。”孟公子的马一个急停,带着他本人顺势腾空,一个折转,两人入了瞎子谷,泉东南随身灵动,回头续言高声相告,“我们来日朝堂上见!”

    “玄意,不能再追了!”一名高大男子仓促间阻下那气头上的姑娘,“不能进去了!瞎子谷进去就会变成瞎子,一年四季冰天雪地,又只有这一处进出,他们多半是活不下的!就当死了在这儿守着就好,不敢犯险!”

    “……好,听你的。”玄意姑娘眼神微潋,转身下令,“封了这出口!让他们有进无回!”

    众人应允,走起马来把谷口封锁,而谷内情况,无人可知。

    马蹄落雪,有深有浅,因而速度缓了许多,孟公子见周边的参照物愈来愈少,心知快到谷中央了,他拉起缰绳把马停下,泉东南也驻下步子,等他发话。

    “他们大概是不会进来了,但恐怕是要堵住谷口,”孟公子下了马,牵着绳在四处寻路,同时又把泉东南招呼过来,扯下自己腰间的黑缠给他,示意着把自己和他的眼睛蒙上。

    “干嘛这样?”泉当家的一边把那黑腰缠分成两段给彼此戴上,一边把自己之前顺手挟的指南给他,“真的会变成瞎子吗?”

    “那倒不至于,”孟公子把眼睛上的布稍稍挪正些,同时用指南寻到了方向,“是雪盲症,这个山谷终年落雪,谷中央又光秃的寸草不生,紫外线折射的时间一长,人就会有些看不清。但这里的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便慌张起来,越走越深,越走越深,又找不到返回的参照物,视网膜最终受损,导致出现了短暂的失明。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幸免,侥幸回来的人又没有治疗和对付的方法,所以就都只剩下留死一条路,瞎子谷也就这么传开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还有别的路能出去吗?”泉当家一脚一个雪窝的趋在对方身后,“他们堵口说明只有那一条路可走吧。”他牵着马匹,脚程也不敢有乱,毕竟在这地方成了无头苍蝇四处碰壁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他还没活够呢。

    “还有别的路,我之前趁着夜来探过路,这地方不像葫芦口那样真的只有一条路进出,”孟沧浪的马此时也开始䠀雪,二人得步履登时艰难了不少,“还有一条路,在西边的谷壁上,但估计走过去要花半个多时辰,希望壁上不要太滑,我这次可没拿棉袄和草绳。”

    “没事儿,你不是会轻功吗,”泉东南鞋底的黏雪害他打了个趔趄,“到时候飞上去就ok了。”

    “但愿,”孟沧浪紧了紧衣服,“希望能在我们冻死前赶到。”

    二人身上还着着秋衣,相较于冰雪时节便显得极为单薄,为了节省体力,双方都不再做赘言,成身成影的往着谷壁奔赴。

    孤零零的天地蘸上盐水利利的划破霜寒,把深浅不一的寂寞在雪原上放大,促使着勇力与热气一并排出身体,又在吸入的凌冽中添涂失向,白芝茫茫,难寻明光。

    随后的一段路走的冗长,悄无声息的磨人。漫天漫地的雪尘,空旷的大幕,四野的风吼叫着埋没鼻息,剜肉剔骨的钝痛从小褂和披肩处涌起,时间也被冰结,天光却依旧明朗的可怕,又不动声色的下沉。煌煌日长,把正在刀风针雪里蠕动的两个人刺得进退两难,不知何方。

    孟沧浪带了近一个时辰的头,但他还是没看到那面谷壁。而且不知道是光的问题还是参照物的问题,他对这片雪原满是陌生,他没见过。

    他们好像迷路了。

    “我们……迷路了?”泉东南看着孟沧浪已然入定般笔挺的身子,声音寒颤发出,自己的四肢也响尾似的抖着,“你走错方向了?”

    “……我们走错了,”孟沧浪哈了一口寒气出来,就手丢了怀中的指南,眼神渐空,话语失色,“指南针,坏了。可能在旅店的时候就坏了,可能被飞刀击中的时候就坏了,我隔着布去看,完全没发现它的指针始终都指着一个方向,连拨也拨不动。现在,我们走岔了。”

    “要看太阳辨方向吗,”泉东南生出希望来,“应该快到晚上了,我们只要跟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来不及,只要太阳一下山,我们就离冻死不远了,”孟沧浪徒生绝望,“而且已经过去不知多少时间,即便我们隔着布,雪盲症也差不多快要发作了。到时候再失明,就算到了地方,我也没办法辨认出当时做了标记的洞,认不出的。”

    “失算,”他盯着那只指南,木然发笑,“要死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