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等死啊！我们还没有上朝去见皇上，见那两个人呢！”泉东南提着气从雪窝里走出，把对方摇醒，“还没见证历史啊！怎么能就这样死掉啊！”

    “上朝是假的，”孟沧浪打去他的手，表情苦涩的都闻的到味，“让你上朝，你就参与历史了，不可能让你去的。”

    “我骗你了，”孟沧浪嘴里充斥着悔意，眼底也揉进虚情，“现在就是天宝十四年，还有两个月，安史之乱就爆发了。”

    “对不起，”他说的轻薄如金纸，心念残缺，“我希望你平安的来，也能平安的走，我自私了，又一次，对不起。”

    “这些话等我们出去了再说！”泉东南挫的牙根生疼，“不要说对不起，你不会有事，我也一样！我们还可以原路返回，大不了和那些锦卫们拼了！我们总要试一试，还没到死局！”

    “是，还没到死局，”孟沧浪抬起头，眼里的愧疚更甚，他连嘴唇都变得鲜血淋漓，“就拜托你了。”

    泉东南得到答复，重重点了点头，收了方才的气。他回身去，打算拾起那个指南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原来的路，但孟公子笑了笑，把他给拉住，并往他手里塞了一枚耳钉，他自己的那枚。

    “我还撒了一次谎，真是，对不起。”

    孟沧浪身后的冰天雪地和他本人在泉东南的眼里一点一点的被分解成碎片和数据，最终幻化成一个大大的游戏logo和一句话：

    倘若穷极一生都要遵守着承诺，那应当遇你，再遇山河——《遇山河》

    泉烛秉眼前从光幕变得一片漆黑，他从方才的景象中慢慢的缓过神。然后他摘掉了自己的头盔，支着身子坐了起来，随着想起了自己所做的，所有的选择。

    他选择去九九天，他选择和孟沧浪上楼交谈，他选择跟随孟沧浪去都城，他选择和孟沧浪去瞎子谷，他选择说服孟沧浪。

    在整个游戏过程中，他忘记了自己是玩家，忘掉了对方只是一个NPC，也忘掉了这只是一个北鸟集新出的游戏，也记不起自己是泉烛秉，而不是泉东南。

    逐渐重叠的两份记忆将图书馆内的段不堪聚拢于此，他回头看向头盔，内置的回档次数显现是14次，他已经回档14次了，为了去救孟沧浪，一次又一次。

    还要玩下去吗？去救孟沧浪？

    他胡乱搔了搔头发，下床去洗了个脸，随后被耳朵上的刺痛感激得抬起了头。他眯着眼看了看镜子，自己耳垂上挂着个耳钉，上面是朵秋杏。

    下巴上的水打到洗面池边上去，滴滴答答的缓下声来，他顿了一会儿，转之回到床上，套好了那只头盔。

    该说不说，和那只袜子头套很像嘛，他暗自笑了一下，随后选择了启动。

    他不想再听到孟沧浪的对不起了，再也不想听见，他不想重蹈覆辙的走上小星和易语的路，他当时选择继续，现在也一样。那个管理员对我的故事百般嘲弄，对我的人生肆意点评，但无所谓，我从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头盔背后的世界里，还有另一个自己。

    如果泉烛秉做不到，那就让泉东南去做吧，如果我这段不值一提的平庸人生换不来一句褒奖，至少接下来的纵横捭阖，由另一个自己驰骋吧。

    头盔里的光幕一阵闪烁，档位被他调至从般依到九九天的那段路上。再三选择确认后，大大的logo和字词向外描散，他深入意识前一秒又看到那句话，纵横写意。

    ——倘若穷极一生都要遵守着承诺，那应当遇你，再遇山河

    这一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泉东南想。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重蹈覆辙，孟沧浪说。

    而这一次，他们仍旧信守承诺，再遇山河。

    绚丽的电子拟真屏幕突然间停止了流动，本该失去的记忆依旧牢固地躺在泉烛秉脑子里，他卡在了进入画面这里，而他面前的logo一阵变换，形成了他从未见过的字：游戏。

    像是有人倒退着拨动了指针，他的动作慢放般地回溯了一遍，少时，他穿着那身进馆时的蓝色短衫又出现在了季折夜身边，难以置信，他回来了，在观看过两次毫无头绪的惨烈演出后，他回来了。

    他本想说点什么，但突如其来地眩晕感打的他一阵目眩，他只涣散了下瞳孔就被出现在他身下的椅子接住跌了过去，溺在了一个无人可见的灰境。好在管理员老样子的鼓了鼓掌，让开了身后的屏幕，没有照例破碎的巨大光幕上出现了他在头盔里看到的那两个字，游戏。

    “恭喜，线索来了，”浅笑着合拢双手的管理员看向了季折夜，“季先生，轮到你了，希望你的确如被选中般的那样聪慧，希望，这些人的努力，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