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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终) 真相背后

    劳神费力的攀爬,绞尽脑汁的寻找,循规蹈矩的故事,最终,在虚拟里过活的人给现实交出了一个简短不堪的词:游戏。

    泉烛秉的一趟山河远阔堂堂闭幕,可当事人却已经昏迷在了躺椅上,季折夜没办法和对方交流进入过去时的感受和出来后的感想,唯有这干瘪的字词作为对方的代名,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融聚于此。管理员近步掸了掸泉烛秉身上起了褶子的地方,老样子的为眼前的人特意换出一副苦脸,他似乎就是看不上这跌靠在迷梦中的人,不论是故事还是言行,他似乎都难以下咽,这一点被季折夜又一次地察觉到。他确实又不经意间摆来了先前那副激起泉烛秉用的面孔,但他绝不是故意为之,他真的很厌恶泉烛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把他怎么了?”鹿临光看见目前唯一一个回来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好下场,声音里的情绪遮掩不住地大起大伏,“回来了,拿到线索了,还是没办法和我们交流,那这样下去我们怎么离开啊?!”她越说越是控制不住音量,思绪越是愈发的紊乱,在场的正常人难道只有她一个吗?季折夜在干什么?还有继续分析和坚持的理由吗?加入这段回忆,要么是死在里面,要么是昏迷不醒的出来,这样的努力有什么意义啊?下一个是她吗?如果这样一去不复返呢?

    她只感到无力和惶恐,她可怜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她害怕着停止了思考,她不愿成为下一个。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只是按照规则来办事,他们也只是遵循了一套程序而已,”直起腰身的和蔼笑音又布了一张一般无二的脸用以开口,“我确实是看不上他荒诞又空荡的人生,也不愿多为此花费什么时间,但他确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的昏迷是暂时的,这只是花费了太多的精力用来重复和修改自己的记忆而产生的一点副作用,总要有些代价的,不是吗?”

    “我们已经付出的够多了。”季折夜的神经被对方拨动,纤薄的话语随着他的起身在冷寂的藏书区里来回碰撞,它们填满每一个缝隙,游曳在这个消光的地带,试图叫醒他眼底这个陷入沉睡的人。但冗长的余音顿止,泉烛秉依旧柔弱的折在椅子上,微张的口里像是还藏着未尽的话,只是我们听不到,看不见那双紧阖的眼曾领略过的世界,我们不了解他的人生,也做不出反驳那些恶语的诤言。

    但我们可以知道,他一定很在意那个孟沧浪,他一定很喜欢这款游戏,他一定在很努力的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一定,想要离开这里。

    “对于你们来说,可能这些就是全部了,但对于我而言,你们只是又一个其中之一,”旋步坐回原位的管理员看着发过一言又陡然沉默的二人摇了摇头,把自己解说的职责尽到位,“别太在意眼下发生的事,也不要总是考虑着后悔,或者为离开的人投入太多的感情,你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同样的剧情,我已经见过太多了,你们只需要做的更好,这对我们都有好处。”他合掌伏低身子把目光抛远,又渐渐将思绪投回这场盛幕剩余的两位主演,“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如果要放弃,我们就到此为止,如果要继续,那么,请上前来。”

    清脆的鞋跟打着节拍呼应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看客,闯入季折夜和管理员眼中的,是鹿临光。

    “他……留下线索了,”鹿临光抱着死志向前,颓唐着回身看向这个被寄予厚望的青年,“我就当一切都是场游戏吧,我们都是游戏里的角色,我也不知道……我还剩下几条命可以用,你要通关啊。”她空白的话语里满载着惨淡的心火,那些余焰葳蕤的撑起她重复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出现在了半空,尖牙利齿的光幕饥肠辘辘的开启,迎接着下一个故事的到来。

    季折夜行不行,她不知道,要真是比拼谁能把游戏打通关,那泉烛秉应该很有胜算吧?我们可能选错人了。

    但选择怎么能反悔呢,信任怎么能辜负呢?大家都相信我,我才能活到现在,我得相信他,如果我还需要做出什么选择,我要选择相信他。

    季折夜看着透亮的幕布缓缓揭开,锐利过以往的光刺的他难以直视,回身低头躲过那些流动烧灼的辉焰,他想到了几秒钟前鹿临光说的话。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呢?那些卡住他们的楼层,那些需要特定的选择和牺牲才能够通过的地方,那些充满机巧需要层层解密的位置,那些惊心动魄的机关,都只是游戏中的关卡。他们是不是真的只是在通关一个游戏?只是在用自己和他人的性命进行一次无法回头的死亡竞速,管理员说过还有其他人,我们并不是唯一的,那如果其他的人也在通关,并且比我们快,那会怎么样?

    “你似乎想到一些有趣的事,真可惜,我目前还看不透你,真想知道你的故事是什么样的,”端详着鹿临光的玩闹看客抽空评价了下季折夜转身后的所想,随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这道菜肴,“哦……怎么说比较好,”他看着失神的鹿临光露出了近乎变态的笑容,语气也兴奋的让人恍惚,“真是,非常的,让人意外。”

    “倒霉,贯穿你人生的词汇居然是倒霉,从出生到现在,霉运涛天的让人可怜,恐怕就连进入馆内成为滞留人员在你看来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别样的倒霉罢了,你好像是亏欠了上天一样,又或者说,是有人刻意的向你讨要和掠夺着什么。今生今世,没有任何的亮点可供参考和评阅,但我们向来不止看到一个人的过去。”他贪婪的挑起鹿临光的下巴,对方满头的棕丝在他的目光下变得漆黑,硕大的光幕一反常态地隔开了他和本次故事的主角,平面般的张开了一页光谱,上面圆滑的倒影出鹿临光的样子,但那个人又不是她,她来自历史,来自过去。

    “有些债是需要自己去还的,可有些亏欠,却需要追根溯源到很久以前。你的故事真的很有趣,鹿临光,贪生怕死的人,与贪婪结缘的人,背信弃义的人,将错就错的人,不知悔改的人,不再是人的人,以及,寻求真相的人。”他好奇的触摸着这一面水镜,把自己的感叹不遗余力的述说,“到底有几个你呢?这个故事当中到底有几个主角呢?真是一出让人拍案叫绝的好戏,我很期待,和过去签订契约的你,被时间冲昏头脑的你,努力打破枷锁的你,甘愿放弃一切的你,为我们表演吧,为你自己表演吧!”

    他大肆赞美过后,半空中的弧光演变成了一面方镜,季折夜感觉不到那些惹眼的光了,扭头便看见那个由鹿临光主演的故事。但炉烟高涨,经文盘源,四柱其立在神位上的景象让他迟疑了一刻,那个荧幕正中的纱衣女子长得像临光,可他能分辨的来,她不是。

    那个缀着朱玉琼花的女子跪坐在一副肖像画前,垫着膝给高挂在墙上的画框送上几个大叩大跪,一声较一声的拜着那个鎏色的神牌,门外的姑子婆婆均是默着口舌,在香火中听着祭言。烟气顺着窗沿纱缝绕着冷天冻在夜里,而大门呼呼一开,那点残烟就不偏不倚的稳脚,散在了女子的额前。

    咸湿的风刺着骨头般的来回滚撵,却只是让姑娘的眉眼稍倦,她回头送走僧人,又合上祠堂的门。两个掌灯的丫鬟贴紧她的身,把人送过宅子里的湖上桥,她不言语,只搀着那裁长了一节袖的姑娘的手走的一步一缓。披着毛锦的鹿觉川吞下在这个浓夜里没哈出口的寒气,让凉意占着那些窸窸窣窣的血往身下流转,而桥下的水没有冻住,还潺潺的在滑,这些蜿蜒把她的脸顺着拓印在岸边的坑里,叫她撞了个对眼。

    这方浅塘里的是她,而流水里那个变换喜乐的也是她,走尽桥,至深房,端坐家主位的,也是她。

    空夜长,石桥短,于她来说,身边的一切也不过是一阵漂喜,有云驻空,有浪涿裙,而风定洋止,大多的想都是一个伺夜其中的蛮兽,留下的,是斯人已逝,是残皓已眠。

    在这个看不见鹿家前方何去的夜里,那些安静在心中的窃窃私语,那些藏起来的嘴脸,像极了未曾离去这片岛屿的海,像极了那些稀薄了又浓厚的阴霾。

    而时令九月,至此之后,海雾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