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威廉都过的颇为单调，或者说颇有规律。

    晚上，他熬夜对《绅士笑话集》接下来的章节进行翻译，早上则被E小姐从床上拉起来，在院子中学习各种格斗技巧。

    虽然威廉并没有拥有清算人一样的身手，但是插眼踢裆等下三路的招式，他却是用的越发熟练了。

    “嘭！”随着E小姐用一记准确无误的截踢，拦住了威廉袭向自己的撩阴腿，并再次熟练地将他绊倒在地上后，今日的训练告于段落。

    将威廉从地上拽起来后，E小姐拍打着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对着他说道，“看得出来，你的技巧越发熟练了。如果刚才那脚能再晚上一秒，就连我都要吃点苦头。”

    但是看着E小姐云淡风轻的神色，威廉总觉得对方的话只是在给他信心——

    实际上，随着他实力的增加，他就越能感受到E小姐身手的可怕。

    不管他如何进攻，清算人总是能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法，然后在他发动攻击之前进行拦截，甚至于用以伤换伤的方式，逼迫着他变招。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打斗的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对方的手里，而他只能如同被困在陷阱里的狼一样，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这就是“刃”的技艺吗？

    威廉回想起自己在道森笔记中看到的九大准则，内心进一步加深了对无形之术的敬畏。

    既然连E小姐的身手都这么不可战胜的话，那她的导师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

    “怎么了？”看见了他的举动后，E小姐好奇地问了一句。

    “只是在想一些你导师的事。”他将皱起来的裤腿捋直，抬起头看向E小姐，“话说回来，她究竟是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总不能是77年寿命的寿命吧？”

    沉默了一会后，E小姐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听其他的清算人讲，似乎是有关首领的某个‘巨大的秘密’。”

    巨大的秘密？

    威廉琢磨着这句话，不知为何想到了在林地中，那具抽芽行尸对他的耳语。

    难道也是有关清算人首领的弱点，比如像【高处】？

    “等等，所以你就这样，把你们首领的秘密告诉我？”威廉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接着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神看向E小姐。

    就算两人是同盟的关系，但她是不是有些“过于实诚”了？

    “哼，忠诚？”E小姐发出了一声冷哼，就像是听到了某个巨大的笑话一样，“将清算人黏合在一起的，从来不是什么忠诚，而是足够的利益，还有位于最顶端那个人的绝对的力量。”

    她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歪着头，掰着手指头轻轻地计算道，“所有收债获得的时间，他都会跟清算人七三分成——他占大头。

    而哪个加入清算人的人会不在乎活生生的寿命呢？这也就促使着他们如同豺狼一样，更加卖力地去狩猎时间，用来和不断转动的日轮赛跑。

    没人能够逃脱。”

    讲到这里，她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就连以往充满活力的翠绿色双眼都闪过了一丝迷惘。

    “不，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典型的清算人。事实上，你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威廉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忍不住反驳道。

    听着他的话，E小姐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像是个正常人吗，多谢你的夸奖。”她歪了歪头，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捋到脑后，认真地看了威廉一眼，“但愿我能一直‘正常’下去吧。”

    “既然这样的话，有考虑过从离开清算人吗？”

    “可惜啊，身为清算人的我没有‘辞职’的选项。”E小姐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威廉的提议，“我从有意识起的那一刻，生命就是属于组织的。吃饭，训练，出任务，睡觉，然后再出任务——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E小姐抚摸着身后的伤疤，“至于每次的任务，只要没有收到足量的债务，每一年，我就会多挨上十鞭。”

    她顿了顿，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姿态说道，而威廉一眼就看出她并非如同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不在乎”。

    如果没有收到属于道森的7年的话，那就是70鞭。威廉心想道。

    看着对方衣服下面若隐若现的鞭痕，威廉很难想象对方为此付出了多少的代价。至于E小姐脸上不在乎的表情，那又有多少是“真的不在乎”呢？

    “我这样的债，你之前私了过几次？”他直截地问道。

    面对威廉的提问，E小姐罕见地陷入了沉默，脸上的洒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知道的，有些时候我就是下不去手。”讲到这里时，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听到正面的回答，但是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威廉也大致猜到了一些——他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同情。

    “而正是因为知晓那家伙的手段，我才无法想象那家伙会这么选择。”她顿了顿，装作不在乎地岔开了话题，“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三日愚行》的故事吗？”

    威廉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事实上，那么惊悚的故事实在是不多见，他想不记得都难。

    “对待叛离组织的人，我们首领的手段比这个还要狠。”E小姐简短地总结道，然后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所以我们今天吃什么？”

    “吃，吃。。。你说什么？”威廉一时间没有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呆呆地反问道。

    半响后他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E小姐认真地说道，“不吃饱饭，又怎么能做好任务呢？况且你做的饭，可是我在伦敦吃过的最好的。”

    一边说着，她的肚子一边传出了“咕咕”的叫声。

    这应该是种赞美吧？

    听着E小姐的话，威廉有些哭笑不得，补充道，“容我提醒一句，你可是一直在蹭吃蹭喝，甚至连伙食费都没有交过。”

    听着威廉的话，E小姐不由得一愣，小声地补充道，“咳咳咳，其实我一直是记在心里的，到时候一并给吗。”

    看着有些发窘的清算人，他内心暗暗发笑。

    其实，他倒也没有想要对方的钱——在防剿局垫付了康妮的医药费后，开支的问题缓和了一大半。

    而加上斯宾塞的预付款和道森的遗产，他甚至能去进购些平常舍不得弄的食材，并运用前世的厨艺，给食物匮乏的带英带来了些小小的东方震撼。

    “春卷吧，我猜。”看着一脸馋样的E小姐，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春卷，那是什么？”E小姐好奇地问道。

    “你等会就知道了。”威廉跟着对方进屋，并顺手将大门带上。

    更符合欧洲宝宝体质的春卷？

    听起来有些怪，但是他准备试试。

    。。。。。

    另一边，清算人的地下总部。

    马克略带敬畏地瞥了眼摆放在台子上的木头盒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其中装着的，正是名为伊凡的猎人，和他家人腐朽多年的血肉混合物——用于告诫所有的清算人背叛的下场。

    他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恐惧，快步绕过了那个诡异的小盒子。

    沿着长廊前行了一段路程后，他在一扇古朴而厚重的大门前站定，恭敬地敲了三下。

    在等待了一会后，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见状，马克放轻了脚步，小心地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几乎是进入办公室的瞬间，他的头发就不由自主地脱离了头皮根根竖起。但显然，他本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坐在桌后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留着黑色短发，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

    他左眼似乎受过了创伤，留下了一整块显眼的，和头皮接壤的恐怖疤痕。

    但这显目的伤疤，只能更加衬托出其瞳孔中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冽。

    至于男人身后的墙上，则挂着一幅有些年代的油画。

    那是一个失去了右腿，穿着制式军装的老人形象，其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甚至于遍及双目——正是众位司辰中的“上校”。

    其又有数个名字——伤疤测绘师，护民官，狡狐，也是所有清算人的庇护者。

    当然，他虽然庇护着清算人，但只有一个人能维持对他的信仰。

    “你叫马克，没错吧。”

    男人的怀里有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狗，在他的抚摸下，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他轻柔地抚过小狗身上的皮毛，像是特别满意其对自己的服从，然后这才将一封信扔到了地上。

    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睛，而是用低沉的嗓音命令道，“去伦敦，找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并将这封信给她。

    同时警告她，如果再不能满足我的期望，就不是挨鞭子那么简单了。”

    被那种冷冽的目光直视，可怜的马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有任何的质疑。

    他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然后快速地退了出去。

    目送着马克离开后，男人转过视线，盯着墙上“上校”的挂画，虽然眼神没有变化，嘴角却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通往残阳的道路无可计数，但我一定会为你选择最残忍的那条的，亲爱的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