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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失忆的人,在沙滩的遗址发呆(上)

    阴暗低沉天色下,海面的白色礁石群如同散落的锯齿鲨牙齿,勾勒出清晰外轮廓。

    黑沙滩上,一队CycArray-12型模块机器人正在缓慢前行,在沙滩留下规整的长方形印记。这些机器人通常被称为“独眼12型”,外观是简约坚韧的长方体,涂有生态保障与秩序局的标志性黄色。每台机器人由十四块可以自主滑动和重组的模组构成,使它们能轻松适应多变的任务环境。

    这其中最显眼的特征,是它们顶部屏幕中央那一只被机械双手紧紧守护的巨大眼球——“Cyclops|循环之眼”控制系统。

    按照系统指令,这些独眼12型正迅捷有序地搭建着胶晶屏障。随着它们推进,一堵光滑的半透明立方形在不断升高,覆盖范围也在向两侧延展着。

    两位身穿蓝灰色制服的身影并肩而立,他们与沙滩的灰褐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身材高大的男人双臂背在身后,目光凝视着快速扩展的戒备区,就像一块巨大冰块矗立在海岸……

    “安木队长,我负责任务的哪部份?”旁边传来的声音,带着一股热情和期待。

    安木转过头,扫过新人那双青涩与急切的眼睛。“啊…”他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淡淡地指向身后,“那边,先去疏散人群。”

    “收到!”新人立刻回应,转身朝着人群快步而去。

    安木挠了挠眉头,视线跟随着他背影。

    阿乐,这位今天早晨刚来队里报到的实习巡查员,还未正式毕业,单薄的身形与督学院里健壮的学生明显不同,倒更像枫院的学生。或许是为了争取更好的实习成绩,他才申请了看似轻松的巡查队。安木思绪不禁飘向过去,回想起被调离的老搭档,总是笑眯眯的,热爱爬山,每次都会带回一些古怪有趣的纪念品……

    但很快,他把注意力拉回,提醒自己,此刻不是沉浸在往事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疏散让游客们感到困惑,他们停下脚步在封锁区域周围徘徊,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群孩子率先兴奋地讨论起来。

    “哇!他们是不是发现了麦克·华斯基?”一个坐在大人肩上的小孩挥舞起玩具光剑。

    “麦克·华斯基是新品种E·T吗?我希望它是彩色的,还闪闪发光~”另一个孩子插话道。

    “那有什么厉害的!它必须有超能力,这样我就能和它一起拯救宇宙!”第三个孩子热情补充道。

    “我想摸摸它的毛,不知道它是蓬松的还是滑溜溜的?”

    “麦克·华斯基是绿色!没有毛的!!”第一个孩子坚定地大声喊道。

    孩子们吵作一团,而大人们则迟疑地盯着前方逐渐高耸的戒备区,认真分析起来。

    “难道真的发现了新型生物?”

    “为什么这么说?”

    “我刚看到海里有个灰色东西在动。”

    “你确定那不是有人穿着生物膜游泳?”

    “别猜了,肯定跟违禁的星际自由行跳跃点有关!”

    “你又怎么知道?”

    “我看见有人驾驶着德罗宁DMC-12从海上飞驰而过……”

    “呵,你们说的都不对。注意看沙滩上的沙圈,它们似乎形成某种特殊符号,这次很可能与秘密教团有关。”有人指向戒备区旁,沉声说道。

    “嗯……换个角度看,是不是像个顶着篮子的人脸?”一个人靠过来,歪着脑袋说道。

    “看不出来。要说我,更像个牛头。”另一个歪着头的人反驳着。

    “大家——”阿乐声音中透露出急切,“请配合我们工作,离开警戒区域,这是出于对各位安全的考虑,感谢理解和配合!”他双手在空中挥动,试图引导人群。

    然而,他的传达收效甚微,众人并不打算听从建议,好奇心驱使着他们继续向前推进。

    此时,安木沉稳地走到人群前,身影仿佛一堵高墙,挡在了人群和戒备区之间。尽管还未开口,但他那一米九五的高大身材,晒成深褐色的皮肤,再加上那张坚毅中透露出英气的面庞,自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压。周围原本的喧哗声渐渐消退,所有的目光被一种无形力量吸引,不自觉地汇聚在他身上。

    “各位,停这儿吧。”安木声音平和而沉静,“我们接到任务通知,这片海岸很快会接收游焘感染的外海生物。为了你们和孩子安全着想,应该尽快离开。”他话语简洁,却引来人群中一阵窸窣。

    他向身旁阿乐看了一眼,示意他继续。

    “……哦!我们正在与生态保障与秩序局密切配合,控制感染的影响范围。请大家不要惊慌,同时请远离戒备区附近,以免意外发生!如果稍后身体感到不适或需帮助,请联系巡逻的CycArray-12型机器人,它们将为您提供协助,并引导前往附近的医疗中心……”阿乐的声音从紧张变得愈发清晰。

    不多功夫,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他们两人站在沙滩上。

    “安木队长,您的气势真令我佩服。”阿乐边说边绞起手指。

    安木侧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多达本地的?”

    “不是的!我来多达是念督学院,原本和家人住在婆提!”阿乐急忙解释道。

    “这样,难怪你不知道。多达人对游焘都有些忌讳,即便他们嘴上不说。”

    “是吗?我还是来这念书才知道游焘,感觉它有点像我老家的灰淖,喜欢附着在活物上,让它们陷入恍惚……就像醉酒一样!”阿乐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来。

    安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板,摩挲着,若有所思地说:“不一样。游焘更复杂。”

    “它并不具有毒性,但却能诱发强烈的幻觉。即便是心智稳定的成年人,也很难抵挡它的影响,对小孩子尤其危险。轻的导致失眠,严重的甚至会引发长达半年的精神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在多达,游焘被会视为不祥,让人们对它避之不及。”

    说完,安木含下糖片,瞬间,他眼中疲惫一扫而光,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起来。

    阿乐连忙点点头:“这样看来,灰淖可跟游焘完全不同。不过我在学院从没接触过游焘感染案例,听同学说这里过去有好几个区爆发过一场感染,后来游焘就绝迹了——”

    “谁说的,”安木突然转过身,严肃地打断他,“游焘从没消失,只是被压制在外海和猎场区域。”声音中带有一种不可置疑的重量。

    至于五年前那场感染……

    安木对此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不在多达。他眼神黯淡下来,思绪似乎又飘向了遥远的过去,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家乡有句老话‘灰沼沼,静悄悄,兔落一起麛夭夭!’有些事物突然消失,不见得是好事……”阿乐并未察觉到队长神色变化,继续说起来。

    安木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深邃而厚重的暴风云在他头顶流旋翻搅,

    宛若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