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话像一根刺，刺破骄傲的黑球。

    王大黑放倒肉山，“嘿嘿，不是咱们的。但由我们看管，这个责任是不是同样值得，啊，自豪？”

    “对，自豪！”我的七位新师兄齐声喊道。

    王大黑把小包还给我，吩咐雷嘉书，“八师弟，你带九师弟去他的住处。”

    一个白净的腼腆青年走近我，“小师弟，这边。”

    过大厅，沿一条地面呈绿色的通道，穿过高楼，来到金库的后面。楼后一个小院落，院落有七八亩大小，中间几棵大树。院后一排木屋，有十来间。

    推开一间木屋，八师兄雷嘉书说：“这屋空着，你住这吧。我住你隔壁。金库里外均有阵法，你现在不熟，就在院里呆着，不要出院。我们今天的活还没干完，我先去忙。”

    我还没回答，雷嘉书先脸红了，头一扭，急匆匆离开了。

    屋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床沿有一个和金不换住处一模一样的蒲团，只是颜色是灰色。

    放下小包，我关上门，刘老已出现在屋里。

    “这地方挺安全。你不用为吃饭发愁了。不过——”说到这里，刘老突然消失。

    随后，我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九师弟。”

    我打开门，是雷嘉书。

    他递过一个布袋，“里面是你的灰袍，金光凝钱术一至三层的功法，《金库阵法大全》，木剑，令牌。”

    一指蒲团，他介绍道：“这是修炼的灵台，令牌放上去就能用，按吸收的灵气收费。”

    停了一下，他的脸又红了，“西头是沐浴间，你可以洗澡。”

    雷嘉书逃一样又走了，走之前，还没忘帮我关上门。

    “刘老——”我坐到床沿，把椅子留给刘老。

    我从怀里取出金不换的玉简，递给刘老，“你先看看，我去洗个澡。”

    洗完回屋，我穿上崭新的灰袍，感觉自己像一只脱了壳的乌龟，搓去了长时间积攒的污垢，也搓去了囿砂村的凡人生活。

    尽管新壳还不坚硬，还不光鲜，但所处的已是新世界，足够让我长出全新的利爪和羽翼。

    “这个玉简是金不换的日记本，记载他修行中遇到的人和事……”刘老无视我的容光焕发，叹了口气说道：“他确实是个修炼小神童。”

    按照刘老的指点，我把玉简放到额头，投入灵识，看到金不换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从零级冲到九级的惊人成绩，也看到他在灵钱宗经历时的悲悲喜喜——

    金不换的母亲是唐宏公的远房亲戚，从辈分上论，算是唐宏公的堂姐。金不换的父亲是金家旁系子弟，生性软弱，在金家饱受欺辱。他的逆来顺受并未换来平安。一次利益争斗中，金不缺的父亲甩锅于他。家族不分是非，对他施以家法。

    金不换的父亲重伤，死前握着金不换的手，叮嘱金不换母亲：送孩子修仙，做个强者。

    当时，金不换八岁。

    为了让聪颖的儿子踏上修仙之路，金不换的母亲开始了搏命之旅。

    金家属于灵钱宗的附属家族，本来每年都送适龄少年到宗里参加选拔。天资不错的，则被留下，或做学童，或做杂役。

    可是，第一年，金不换的母亲还不知道金家选送的消息，选送就结束了。金不换母亲无处诉说，却在家门口中，用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赢得了金家旁系的同情。旁系联合起来，让族长对金不换的母亲吐出一句，“明年没人拦你儿子”。

    第二年，金不换和其他金家少年来到灵钱宗，可在选拔时，却莫名其妙被淘汰。原因是不守选拔规矩，现场喧哗。其实，金不换到灵钱宗之后，总共没说几句话。

    第三年，金不换的母亲回娘家，问遍亲戚，终于打听到唐家在灵钱宗有位大拿叫唐宏公，年龄不大，已贵为一山的掌座。

    但是，唐宏公家这一支与金不换母亲家这一支早无往来。

    经打探，金不换的母亲知道唐宏公处于脱凡后期，即将冲击成丹境界。金不换母亲将房子出售，并把自己卖给一家富户为佣，得到所有的钱买了一枚破境丹。这枚破境丹，能提高二成的成功率。她带着丹药和金不换，来到了唐宏公的洞府。

    面对这个素不相识的苦命堂姐，面对聪明过人的韶华少年，加上一枚虽然自己也买得起，但也确实是一片良苦用心的破境丹，唐宏公不禁心软点头，写了一封宗内选拔的推荐信。

    有了这封信，灵钱宗再无人挑刺，金不换顺利进宗，开始修行。

    母亲分别时，送给他三个字，忍、忍、忍！

    进宗后，金不换唯一的事情就是修炼。

    他写下他的理想：成为成丹修士，让卖身为佣的母亲重回自由人。母亲在他的照料下，过上富足、安宁的快乐生活。

    金不换的母亲让金不换喊唐宏公为大舅，可唐宏公从未应答。

    只是，在金不换只用两年不到的时间，超越一众舞象之年，冲进内门时，唐宏公却亲自安排他这个学霸住进青龙区丙申号洞府。

    那里，离掌座洞府很近。

    这是一种认可，对于内门弟子十大雄俊之一的高度认可。

    这也是一种态度，是作为推荐人散发出来的庇护态度。

    这个态度，对于金家嫡系却是巨大的威胁。

    灵钱宗有五座灵山，每座灵山有一位掌座。蒙原山掌座唐宏公最年轻。据宗内传，他是最有希望在百年之内，晋级成丹境界的修士。

    而百年成丹，则意味着将接受宗里的无上传承，成为灵钱宗的准掌门！

    对唐宏公，金家不敢动心眼。

    但对金不换，金家还有办法。

    金家的办法寄托在金不缺身上。

    金不缺比金不换大六岁，是金家族长的嫡长孙。

    金不换进宗时，金不缺根本没把这个小屁孩当回事。

    爹死妈为奴，穷得叮当响。何足不惧？

    在灵钱宗，金不缺见金不换一次，就骂一次。直到蒙原山外门小比时，悄然升到吸金四级的金不换，抽签巧遇吸金五级的金不缺。

    金不缺本以为自己会大胜，结果却是被小自己六岁，矮了两头，低了一级的金不换教训了一通。

    大输！

    输了比赛，更输了人，更输了尊严。

    消息传回金家，嫡系和旁系均是哗然。这和蚂蚁打败大象没什么区别。

    金不缺，享受金家最好的资源，却没打过没得到任何资源的金不换。

    嫡系的人，认为金不缺天资有问题，请求换一个好点的嫡系少年来重点培训。

    旁系的人，认为嫡系在浪费金家的资源，请求重新分配比例。

    金家族长金永强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同样震怒。

    金不换的玉简上记载了族长的怒吼：猪，蠢猪，就是一头猪，也没这么笨的！

    最终，这场金不换引发的地震，以金家利益重新分配而结束。

    嫡系让出二成收益分给旁系。嫡系中，金不缺家让出三分收益给其他家。

    族长下令，如果金不缺在两年之内达不到吸金九级，则废除其嫡孙身份。

    金不缺家耗费重金，买来各种丹药，逼着金不缺当饭吃。派两名奴仆，专门监视金不缺，不许他喝酒、赌博、偷懒。

    每天早上，金不缺睡醒睁开眼睛，一名奴仆会大声告诉他：今天金不换已经吸金几级了。

    这些消息传到金不换耳中，金不换知道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金家重新分配利益，他没有得到任何好处。金不缺承受的压力，和他也没关系。金不缺不当嫡孙，也不会轮到他金不换当。

    玉简中，金不换这样写道：唯一觉得稍微有趣的是，有了一个把我当作竞争对手的人。我修行的动力会更大。尽管，这个姓金的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最后一段，金不换的记录是：

    “道元九七七九年，冬，李长老征我出宗，到赤峰山脉寻矿，任务酬金一千。完成后，准备购置一件上阶凡器，一枚一品丹药，为鬼头秘境做准备，力争银斧脱凡！”

    放下玉简，我嘴里发苦，“刘老，坏菜了。唐宏公是金不换的大舅。而我不是金不换，我是金大富。要不我们跑吧？”

    我可怜巴巴地看向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