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个惊慌失措的丫头，刘细差点破防。

    他恨不得捅自己两刀，如果前身还能感到疼的话。

    缓了缓，挤出一个笑脸道：“你别多想，我就是今天高兴，想干点活，你别在这杵着，去看着锅。”

    刘如意没动，小心翼翼看了他片刻，这才去了灶台。

    刘细一边劈柴一边在心里琢磨，前身要是这种人设，我是一天都维持不了，所以……该怎么不露痕迹改变自己的形象，才能不叫这丫头起疑？

    心里做着盘算，不知过了多久，刘如意叫道：“哥，饭好了。”

    刘细放下斧头，进屋洗了把手，坐在桌前，见桌上只摆着一碗米饭，一碗咸菜，忍不住皱了皱眉。

    立在桌旁的刘如意见他皱眉，蜡黄脸色白了几分，说道：“家里没钱了，只、只有这些。”

    刘细道：“你的饭呢？”

    刘如意一愣，以前吃饭，向来都是大哥吃饱她才能吃。

    她又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刘细的神色，说道：“哥说的对，要没有哥我早就饿死了，家里的饭自然要先紧着哥吃，这些如意早就记住了。”

    刘细心里暗叹一声，说道：“去盛饭，一起吃。”

    刘如意没敢动。

    刘细道：“我都说了今天高兴，快去。”

    刘如意这才去盛了饭，端着碗轻手轻脚坐到桌边，生怕惊动了什么。

    刘细就着咸菜扒了口饭，含糊不清道：“赶明儿我去买些好吃的，给你补补，瞅你瘦成啥样了。”

    刘如意呆愣愣看着他，直到刘细望来，她才有些慌乱低下头。

    刘细又道：“你这身衣裳也穿不得了，回头给你买两身新的。”

    刘如意只顾低头吃饭，什么也没说，不知这些话她心里信了没有。

    刘细夹了块咸菜放到她碗里，她吓得手一抖。

    刘细再次暗叹一声，心想倒也不必急着改变什么，先顺其自然吧，万一三天之后我没了，她至少不会太伤心。

    吃完饭，刘如意手脚麻利收拾了碗筷，又去里屋铺床，却见被褥已经铺好，不由一愣。

    刘细道：“今晚你睡屋里，我睡外头。”

    刘如意连连摆手道：“不，不，我在外面睡习惯了。”

    刘细也没强求，去院里转了转消食，回到屋里，刘如意已经烧好洗脚水，服侍刘细洗脚洗漱，等刘细睡下，她才简单洗漱一番，躺到外间小床上。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里倒不算太黑，刘细盯着屋顶呆呆出神。

    从穿越过来就开始折腾，直到现在才能美美睡上一觉。

    他暗暗盘算该怎么去打探那陆公子的下落，思来想去，以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办法倒是简单的很，因为留给他的路只有一条，他只能靠挑灯人。

    如果不想跟挑灯人牵扯，那留给他的路大约还是只有一条，去深山密林荒野求生。

    他不想去做野人，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思路就相当清晰了。

    不知道怎么跟上线联络，明天就只能先去挑灯房附近转转，那里是挑灯人的根据地，希望上线能发现他，主动出来跟他接头。

    打定主意后，一阵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瞥眼看见外间小床上那个瘦小身影，侧着身对着墙壁，一动不动，显然已经睡着。

    此时是初春季节，早晚还有寒气，她身上却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破被。

    刘细突然百感交集。

    他前世也有个妹妹，与自己相差七岁，多少个夜里，他都会悄悄去妹妹床前看一眼，帮她揶一揶被角。

    这是他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想到自己的亲人。

    不是没心没肺，而是他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人要往前看。

    既然离开了那个世界，那么再去想母亲，再去想妹妹，再去想她们会多么伤心，毫无意义。

    活的这么潇洒通透，不是本性如此，而是他一直逼自己这么做，久而久之才成了习惯，否则从九岁死了爹长到二十五岁，他不可能一直都那么阳光灿烂。

    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回忆却如潮水般涌来，怎么收都收不住。

    他想起那次，刚去做卧底不久，妹妹哭着对他说，哥，你能别跟那些人混了吗，我看见妈偷着哭了好几次。

    那些年，他的母亲和妹妹一直抬不起头。

    然而终于完成任务，眼瞅着就要归队，他出了车祸。

    好在不像电影里那样，即便死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掩埋，组织会给他该有的荣耀。

    刘细抹了把脸，强行收起纷乱思绪。

    又朝外间那个瘦小身影看了一眼，轻轻起身，抱起自己的被子来到小床前，本想先撤掉她身上的破被，迟疑一下又作罢。

    倒不是顾忌什么男女之防，因为这丫头是和衣而睡，没这么做，是怕惊醒她。

    刘细直接把被子盖到她身上，饶是动作足够轻缓，她的身子还是微微颤了一下，好在没醒，想来是累极了。

    做完这些，回屋躺下，把垫在底下的褥子往身上一卷，对付一宿。

    干了一天脑力活，又一直在担惊受怕，倦意很快袭来，沉入梦乡。

    外间。

    刘如意依旧一动不动，却已悄无声息睁开双眼。

    她虽面朝墙壁，方才刘细出来时，却能听见动静，被子触到身体那一刻，她浑身紧绷，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脏砰砰剧烈跳动。

    好在虚惊一场。

    她知道他要把她卖上个好价钱，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操持这件事，没有避她。

    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卖给什么人，或者卖去什么地方，心里无比恐惧。

    从小到大，已经记不清吃过多少苦头，挨过多少顿打，她都默默承受下来，但如今她已长大。

    她不想被卖掉，所以经过多日煎熬，终于下定决心。

    可今天他那些奇怪举动，那些奇怪言语，让她又有些犹豫了。

    他这次是真的幡然醒悟，要有所改变了吗？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是在阴阳怪气？

    但以前阴阳怪气之后，他总会打自己一顿，今日怎么没打？

    也许他这次是真的变了。

    不，怎么可能，就算要变，也不会这么突然。

    她思来想去，最后总算想明白，他恐怕是找好了买主，而且价钱让他十分满意。

    所以他说的是实话，今天这些奇怪举动，真的只是因为他很高兴。

    那他为什么又把自己的被子给我盖？

    莫非是就要分别，他的心里终于生出了些许愧疚？

    是的，一定是这样，他也就只剩这点愧疚了。

    黑暗中，身形纤弱脸色蜡黄的寒酸姑娘目光闪烁，不知过了多久，缓缓坐起身来。

    她又呆呆坐了片刻，才又缓缓下地，从床上站起。

    这次没再发呆，显然已有决断。

    弯腰从被褥里摸出一把菜刀，赤脚向里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