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山只是微一犹豫,便选择实话实说:“事发前一晚,薛副香主找我议事,堂口刚搬到青阳城,我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正好也向他做些了解,这一聊就聊的晚了,便没回堂口。”
他知道这事令人生疑,却不敢隐瞒,上头行事鬼神莫测,若说了瞎话,一旦戳穿,那就再难分辩。
陆放对上面也十分忌惮,斟酌再三,最终还是说出实情,只是七分真中混了三分假。
他神态恭敬道:“刘副香主在青阳城中耳目甚广,他听到风声,说近日挑灯房有异动,提醒我小心,我便报于李堂主知道,谁知李堂主毫不在意,还说我疑神疑鬼,我觉得堂口刚刚搬迁,即便是捕风捉影,终归还是小心为妙,劝说再三李堂主始终不以为意,我只好自己提防。”
听完两人所说,胡先生沉默一阵,看向薛猛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出事前一晚找王副堂主议事,这可真巧。”
薛猛被他冷电一般的目光盯住,后背登时渗出一层冷汗,结结巴巴道:“是、是很巧。”
胡先生又向他凝视一阵,这才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么?”
薛猛张口结舌,这件事他的确没什么好解释,因为本来就是凑巧。
王安山见此情形,暗暗着急,堂口搬来后,他与薛猛走的很近,堂口里都已知道薛猛是他的人,若是薛猛被钉成挑灯人细作,他势必会受到牵连。
心念急转间,来了招祸水东引,说道:“李堂主被挑灯人所擒,生死未卜,陆副堂主说提醒过他,谁能证明?若非凑巧,我此时也已被挑灯人擒去,如此一来,堂口主事的可就只剩陆副堂主一人了。”
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
薛猛福至心灵,发现摆脱嫌疑的机会,说道:“刘细与陆副堂主一向过从甚密,难保不是故意将堂口情报出卖给挑灯人,他只提醒了陆副堂主,显然是盼着陆副堂主高升,好跟着鸡犬升天。”
王安山的话只是针对陆放,薛猛说的这些就是摆明车马往刘细头上扣屎盆子了。
刘细心想,他说的倒是八九不离十,他妈的,老子还没把你推出来挡箭,你倒先推了老子……说道:“薛副香主这话从哪说起,李堂主看上了我妹子,还是你给推荐的,我用得着靠陆副堂主鸡犬升天?”
薛猛一愣,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王安山看向薛猛,皱眉道:“还有此事?”
薛猛回过神来,大声道:“哪有此事?我何时向李堂主推荐过你妹妹?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陆放道:“此事我可以作证。”
王安山冷笑道:“你眼下与刘细休戚与共,你来为他作证,不觉得好笑么?”
胡先生低沉的声音打断争论:“好了,你们不必互相推诿指责,事实究竟如何,我自会查清楚。”
他一说话,王安山与陆放都不敢再多言,两人心里均想,只要你别屈打成招,我便不怕你查。
胡先生目光冷峻环视众人,说道:“烈火堂是今年圣教被挑灯人端掉的第一个堂口,等消息传开,必会成为全圣教的笑柄,可以预料,分舵主必定会来问责,周坛主已经发了大火,他已认定这中间出了内鬼,若自己站出来,还能死个痛快,若等我找出来,那可就连死都不容易了。”
孙旭抱拳道:“胡先生明鉴,属下认为即便出了内鬼,也不一定就在我们这几人里。”
胡先生冷冰冰看他一眼:“这我自然知道,我给你们一日时间好好想想,明日还在这里见面,希望到时你们能想到什么线索。”
薛猛看了刘细一眼道:“胡先生三思,若咱们这几人里真有挑灯人细作,明日再到这里来岂不危险?”
刘细心里骂骂咧咧,这是见老子已当不成李堂主的大舅子,就又开始针对老子。
胡先生淡然道:“干咱们这种买卖还怕危险?若真能这么简单就锁定内鬼,我倒是乐见其成。”
不等众人再说,当先离去,刘细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位胡先生临走前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王安山对陆放道:“胡先生的话陆副堂主想必已经听清,好好斟酌斟酌吧。”
陆放道:“该好好斟酌的是王副堂主吧?”
王安山冷笑一声,与薛猛一道离去。
两人这般针尖对麦芒,并非出于对死对头的打压,而是真的都觉得对方嫌疑最大。
他们走后,刘细问道:“那位胡先生什么来头,莫非是副坛主?”
孙旭沉默不语,他对坛口的事一无所知。
陆放身为副堂主,坛口里几位主要领导都认识,但这位胡先生虽说见过几次,却从未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在坛口里具体担任什么职务,说道:“什么来头不知道,但他不是副坛主。”
刘细料想到会有一场“谁是卧底”的风波,却没料到动静会闹这么大,竟然连分舵都要惊动。
大安教总共只有五个分舵,第一到第五,他们属于第一分舵,在圣教中一向最是得力。
这才知道原来他迫不得已出卖烈火堂,竟成了大安教今年第一个被端掉的堂口。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挑灯人那边立了泼天大功?
可惜这功劳不能要……
虽说心里难免有些惋惜,但既然打定主意抛弃挑灯人这个铁饭碗,就不能再走回头路。
刘细本来想着在这场“谁是卧底”的风波中躺平混过去,谁知薛猛这厮又来挑事,于是认真盘算了一下,好像找个替死鬼会更稳妥些。
回到家里,刘细筹划一番便睡下,养精蓄锐就等明天甩屎盆子。
睡到半夜,身上忽然一疼,迷迷糊糊醒来,然后就看见那位今日刚见第一面的胡先生正站在他床前。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方冷冰冰道:“你都潜伏进去这么久了,任务进展的怎样了?”
刘细瞪着惺忪双眼道:“什、什么任务?”
胡先生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冷笑道:“装傻是么?我叫你混入挑灯人中做眼线,你倒好,反在圣教里混的风生水起,还做上了副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