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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水运大会

    自从两百年前,一颗流星坠入京城之后,黄河水就变为了浓浓的墨黑色,并且从那之后黄河水便成了“死水”,虽然依旧每天奔腾着向东流去,但是水面上却再也不能承载任何东西,连一片羽毛掉入都会瞬间沉入河底。

    如此一来,长江的水运价值自然水涨船高。天下连年战乱的百年间,长江沿岸各处城池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到后来天下格局安定之后,长江水运便由蜀王、平南王和玉湖山庄三家势力把持。由于蜀王和平南王均为前朝皇室后裔,且分别位于长江的上下游,因此,一旦有了矛盾,由其中的任何一家主持,另一家都难免心中不服,所以,多年以来,长江水运的相关事宜,向来是由地处长江中游的玉湖山庄从中调停。而三家经过多年合作,也定下了每三年开一次水运大会的规矩,以商议货运用船及水运定价等大小事宜。

    如今,新的水运大会又如期在玉湖山庄举行。

    玉壶堂,作为玉湖山庄的外堂,向来用以招待外宾,宴请宾客。粉墙红柱,配以三万片琉璃瓦,端的是气派又不失雅致;大堂正门上方挂着一块匾,白底黑字,用正正方方的楷书写着“玉壶堂”三个字,笔力遒劲,据说是初代掌门苏长生亲笔书写。匾额下面悬挂一个高三寸左右的玉壶形状的玉佩,以劝诫山庄后生一定要清正廉明、初心不改。

    一片冰心在玉壶。

    正厅内四道立柱撑起房梁,整个房间此刻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看上去敞亮明快。房间的四壁挂满了各式字画,进门正对的方位所挂的乃是初代掌门苏长生的画像。画像中,苏长生一身白衣,临江而立,腰间配着他那把江湖闻名的雪樱剑,左手按住剑柄,右手搭在剑柄上,看上去颇为慵懒。一身白衣荡起阵阵涟漪,不知是微风吹佛的还是其散发出的真气鼓荡的,虽是一幅静图,却有一种隐而不发的磅礴之气蕴含其中,仿佛下一秒,苏长生便会转过身来,从画中走出,一剑刺出,剑光似雪,血溅如樱。在这幅画的前方,两边各立着一鼎香炉,此刻已经点起了上好的檀香,香烟袅袅,沁人心脾。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红木圆桌,直径一丈有余,桌沿刻着各式花鸟虫鱼,桌上已摆满了鲜果佳酿。之所以采用圆桌的安排,只因二十一年前的那次水运大会,考虑到当时蜀王刚刚即位,而平南王乃是前朝皇室第八世孙,比蜀王高一个辈分,所以当时苏云志安排了平南王居尊位,却不成想此举竟惹恼了蜀王,于是从那之后,再开水运大会,便改成了圆桌。

    一条红毯自圆桌下一路铺到了门口,只见柳一丞此刻正在门廊下静候。

    “蜀王到!”前方正门外传来一声报号,随后蜀王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只见蜀王神采奕奕,穿的还是昨日那身紫袍金带,只是腰间多了一枚玉佩。在他身边还有一位清瘦的长髯老者,那是蜀王的军师——沈琏。

    柳一丞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参见蜀王!”

    蜀王也拱手微微回礼,简单道了一声好。柳一丞又向沈琏施礼,说道:“见过先生。”沈琏也拱手施礼,说道:“见过柳三爷。”说完,呵呵笑了两声,颇像个慈祥的教书先生。

    柳一丞退后一步,闪身一侧,道了句“蜀王请。”便转身在前引路。方走至廊前阶下,只听到门口又传来一声报号:“平南王到!”

    平南王陈云如今七十有五,是前朝皇室第八世孙,身材消瘦,走起路来佝偻着背。他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皱纹,有些就像刀刻的一般深,一双老眼也已泛出浑浊的白色——江湖传闻平南王一年前突患眼疾,自那以后,身体已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此刻,平南王已在玉壶堂内圆桌旁坐定,微眯着双眼,虽然尽显老态,但依然透露出一股威严。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虽然相貌平平,但却衣着华贵,一身青衫配黑金腰带,两个袖口和腰带正中央各绣着一颗翡翠珠子,腰间一柄三尺青剑,剑柄处用黄金镶出一个蛇头形状的图案。此人便是姑苏青剑派掌门之子——徐子轩。只见他端坐于平南王身侧,面带微微笑意,看上去谦逊温和,但你若是仔细观察一下,会发现在他的眼睛深处,似乎隐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狂傲之气。

    青剑派,乃是如今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其传承悠久,据说立派至今已三百年有余。其总舵位于姑苏城中,与平南王府所在的临安府不过百里之遥。当年天下大乱之时,时任平南王陈钰之所以能力压平南大将军,问鼎江南千里之地,青剑派的大力支持功不可没。天下格局安定以后,青剑派严格遵守初代掌门遗训——不与官府勾结——明面上不参与平南王府的任何事宜,所以尽管青剑派也位于长江沿岸,但多年来,长江下游水运之事表面上均由平南王府把持。但江湖中人人皆知,青剑派与平南王府实际上往来密切,长江下游水运之利丰厚,多年来难免有各路人马觊觎,而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有些事情平南王府不便出手去做,便会交给青剑派去处理,而长江下游水利,自然由两家瓜分,只是两家之间如何分配,江湖中却鲜有人知。

    此次徐子轩陪同平南王来参加水运大会,沿途保护平南王是次要的,密切关注长江水运之事,同时磨练下一代青剑派掌门人才是主要原因。

    “前阵子听闻平南王身患眼疾,行动不便,今日一见,平南王依旧气势如虹啊!哈哈哈!”蜀王说完,朗声笑了几声。

    “呵呵呵,我这把老骨头确实是不中用了,自然比不得蜀王年富力强,这鬓间竟连一根白发都见不着啊!”平南王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却没有看蜀王一眼,只见他一手轻轻捋着那绺稀疏的白须,捋顺了以后便轻握住胡须,含笑不语。

    柳一丞此时,起身说道:“二位王爷不远千里前来赴会,令玉湖山庄蓬荜生辉。在下略备薄礼,还望二位王爷笑纳。”说完朝门外招了招手,门外二人一人呈着一只红木匣走进大堂,将两只木匣分别置于蜀王和平南王身侧并打开盒盖。只见每个红木匣中各有一只玉如意,头部雕刻成盛开的莲花形状,在莲花中心和玉如意的尾部各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其余部分则通体雪白,晶莹剔透。

    “二位王爷皆是富贵之身,这点薄礼,略表心意,希望二位王爷身体康健,事事如意,也希望长江水运经营能一帆风顺!”说完,柳一丞退后一步,再次躬身施礼。

    “好好好!柳庄主有心了。”蜀王笑道。

    另一边,平南王微微点头,只道了一声“好”。

    柳一丞又转身对徐子轩拱手道:“素闻青剑派徐公子武功盖世,年轻有为,今日得以一见,在下三生有幸!”

    徐子轩起身回礼说道:“柳三爷言重了。世人谁不知柳三爷才是武功盖世,且为人正直,年纪轻轻便已主掌玉湖山庄上下大小事宜,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豪杰。今日得见,实为在下之福。”他虽相貌平平,但是嗓音却富有磁性,说话的时候眼中似有光华流转。

    这时,平南王突然咳嗽了起来。只见他一手握拳抵住鼻子,略微平缓了一下之后,说道:“好了,谈正事吧。听说去年的商船已由五丈二尺增至七丈二尺,载量也已从二千石增值三千石,不知真假若何呀?”

    此时,柳一丞和徐子轩此刻均已在各自的座位坐定。柳一丞回答道:“关于此事,倒是不假。只是船身虽有所扩建,但实际能否投入使用,目前尚处于测试阶段,等到真正测试完成并能制产投入使用,估计最快也要明年年底。”

    关于船身扩增之事,柳一丞心中实有难言之隐。

    长江水运所用商船向来由玉湖山庄治下的红船坞负责制造。此前的商船多为五丈二尺的平底漕船,三年前,红船坞船头儿周海阔寻来一位名唤江尤的人,其人自称是民间造船世家子,有办法将船身从五丈二尺增至七丈二尺,船载量将从二千石直接增至三千石。柳一丞起初心存疑惑,并未轻信,但是当时的周海阔拍着胸脯为此人作保,柳一丞也对船身扩建之事很是心动,毕竟一旦船运量大幅提升,则玉湖山庄可从中收取的船舶租费将会直接多出一半。所以柳一丞答应可以先留下此人,但是船身扩建一事事关重大,不可轻易动工,所以江尤主要还是先负责货船督造和修缮工作,以观其能,对此,柳一丞还特意吩咐周海阔及他在红船坞中安排的暗桩一定要盯紧此人,有什么消息立刻禀报自己。

    后来江尤在红船坞中踏踏实实干了两年,期间所展现出的造船技艺令红船坞上上下下心服口服,且为人爽快,挥金如土,在红船坞中赢得了极佳的口碑,两年来其为人也一直本分,并未有出格之举。有鉴于此,柳一丞便答应他可以开始实施船身扩建计划。

    就在去年六月,江尤提交了扩建后的船身图纸,图纸制作精美,用料尺寸都标注得清晰明白,柳一丞看后大喜,立刻吩咐红船坞上下全力配合船身扩建计划。经过一年的努力,今年六月,扩建后的新船制造成功,红船坞上下都喜出望外,柳一丞更是亲至红船坞观摩新船下水。然而,就在新船下水并运载货物试运之时,船尾龙骨竟因承受不住重量突然断裂,随后整艘船的船尾部分瞬间四分五裂。此事自然惹得柳一丞极为不悦,他下令江尤重新设计图纸,且此次不得再有任何差错。然而,事发一个月后,江尤和周海阔竟都离奇失踪了,和他们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原本的设计图纸,最关键的是,红船坞造船一事所涉及的各类材料供应商花名册以及近十年来玉湖山庄和蜀王及平南王之间的水利分配账簿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了。就在柳一丞准备着手调查此事的时候,他安排在红船坞中的暗桩竟离奇的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蹊跷了起来,最近两个月来,柳一丞一直在调查此事……

    “既如此,那接下来三年,还是采用旧制比较稳妥……”平南王说完这句话后,沉吟半晌,看起来欲言又止。

    至于蜀王,则对红船坞一事有所耳闻,昨日与大庄主苏云志相谈之时,他们还曾提及此事。如今看到柳一丞如此为难,他也不便戳破,只是点头以示同意。

    “实不相瞒,江南之地,去年大旱,民间收成无几,平南王府及青剑派上上下下,多次开仓放粮,尽管如此,依然是饿殍漫野。”话及此处,平南王哽咽半晌,以袖擦眼,似是在抹去眼泪。随后他又说道,“因此,明年下游对山石林木及蜀锦的需求只怕要大打折扣,但除此之外,不知蜀王和柳庄主,明年在船资费用方面,可否宽限一二,让我等协力助江南百姓渡过难关,如何?”

    “嘶……”蜀王闻言,揪住胡须细细揉搓起来,沉吟片刻后,面露为难之色,“天降灾祸,我等自当力保百姓安全,这本是不必多说的事情,只是……只是今年的大旱,似乎不仅仅是江南之地,我蜀地也是全年大旱无雨,如今也是举步维艰,很多庄稼人走投无路,都来我府上讨活儿干,只为了换口饭吃。我只能安排他们去修缮水利,加固城墙,让他们有个盼头,但实际上我只能在府上下了“限米令”,全府上上下下现在每天吃多少米都是定死的,只为了多给百姓省一口粮食啊。我这日子,也是不太好过,实在不是本王不愿为平南王分忧啊。”说完,轻叹一声,低头不语。

    柳一丞在一旁听完这话,心中苦笑起来。

    去年天下大旱不假,但既然是缺粮,那现在早早地谈论钱财之事又有何益?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柳一丞作为中间调停人,自然需要表态。他笑道:“天下大旱,二位王爷都如此心系百姓,实为百姓之福。值此患难之际,我玉湖山庄自然不可只想一己之私。明年货运船资,玉湖山庄可为二位王爷免去一半,而且可以延后一年,待天灾过后百姓安定之时,再行交付。”

    “本王无能啊,竟让柳庄主做到这个份儿上。柳庄主果然雅量,本王在此就先行谢过了,多谢!多谢!”蜀王紧皱眉头,一脸为难地说道。

    “多谢柳庄主好意,本王替扬州百姓谢过柳庄主。待此难一过,本王必当将及时交付船资,决不让柳庄主为难。”平南王也正色说道。

    “柳三爷雅量无双,徐某今日见识到了,佩服!”一旁的徐子轩此时也对柳一丞拱手行李。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来,在下特意准备的上好的黄鹤楼,请二位王爷和徐兄尝尝滋味如何。”说着,柳一丞起身为三位倒酒,一时间,酒香满屋。

    “凉王世子到!”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报号。

    屋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凝重起来。

    陈亮平,当今凉王陈珂的大儿子,如今正值而立之年。虽然贵为凉王世子,但其一生下来便是个跛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再加上身形消瘦,更让他显得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一双鼠目配一口包不住的龅牙,看上去更是其貌不扬。此刻,他身穿一件金黄色的蟒袍,身后跟着两排护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玉壶堂,只是他本是个跛子,尽管努力地挺胸抬头,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反倒显得很是滑稽。屋内的平南王和蜀王看到他之后,都露出了鄙夷之色,蜀王更是直接饮下手中的酒,重新为自己斟起酒来,连看都不看陈亮平一眼。

    柳一丞出门迎上前去,对陈亮平恭敬施礼道:“不想凉王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柳庄主客气了,是本世子不请自来,怎么好意思怪罪柳庄主呢。”陈亮平说完,呵呵笑了两声。不知为何,他说起话来,语气中总带着一股子轻佻。只见他摆摆手,身后跟着他地两排人都把原本扛着的大箱子放在了地上。两口大箱子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哐当声,看上去颇为沉重。

    “奉父皇之命,特为柳庄主及二位王爷送来一份大礼。”说这句话的时候,陈亮平刻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来。

    “多谢凉王,多谢世子殿下。”

    这时,陈亮平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说道:“诶,柳庄主莫要心急,这礼物待会儿再拆也不迟,咱们先入堂中议事,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