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今日朕召你前来，也不是斤斤计较的。”
嬴政随即朗声道：“殿上皆是我大秦肱骨，亦是朕之腹心，朕要你们议一议，放归九原民夫之事。”
放归九原民夫！
淳于越闻言当即大喜。
这可是少见的善政啊，难不成陛下受公子的影响，已经知道了仁爱才是治国的正道？
“陛下有意放归民夫，此乃善政，臣恭喜陛下将尽收天下民心！”
淳于越说完便伏在地上。
如此一来，深知内情的李斯和蒙毅都不由咬了咬后槽牙。
是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就笑出了声音。
“淳于越，不必夸大吹捧，朕要听有用之言。”
“放归民夫自然是诸事繁杂，更何况还有匈奴蠢蠢欲动。”
“卿等可畅所欲言。”
嬴政话音落下，殿上几人纷纷沉思起来。
所谓畅所欲言，基本上就是告诉几人想到什么就赶紧说，说完了研究研究用不用得上。
但是其中李斯和蒙毅很清楚。
放归民夫之后要做什么，这一点已经在天牢之中被姚棣讲过了。
而且看陛下的意思应该是打算按照姚棣的办法先试一试。
那么今天其实要认真思考述说的应该就是...
匈奴！
李斯一念至此，当即冲嬴政拱了拱手。
“陛下，臣以为匈奴皆控弦之卒，我大秦精锐若是与之交战，有蒙恬将军在，料定必大胜而归。”
“是以，匈奴之患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几场硬仗过后，届时匈奴自退！”
“只不过朝中钱粮不足，唯恐蒙恬将军后力不继。”
别看李斯是文臣，说起打仗来那也是血气充沛之人。
就这简单几句话便得到了蒙毅等人的高度认同。
毕竟都是将门出身，就算冯劫不是将门之子，在朝中也是任职将军。
打仗对于冯劫而言也有吸引力。
唯独淳于越觉得不应该再打仗了，李斯刚起了头，他便出言劝谏。
“陛下，天下远离战火才几天，若是再与匈奴起了刀兵之祸，天下人必受牵连。”
“既然陛下已经决定放归民夫施恩于天下，又何必再起战端。”
“以臣下看来，匈奴蠢蠢欲动乃是九原民心不稳，匈奴不过是想要趁虚而入罢了。”
“倘若放归民夫之策执行下去，九原便只有我大秦精锐驻扎，匈奴就算是打过来，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望陛下能够收敛好战之心...”
这时候王贲开口了。
“淳于匹夫，你怎知道匈奴无意入侵我大秦！”
“若是非你所言，匈奴一而再，再而三寇边犯境，我大秦就只任由他们作乱。”
“那到时候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待我大秦？”
淳于越自然是不甘示弱，当即言语回应。
眼看着殿中就要变成菜市场了，嬴政却是毫无反应。
这时候嬴政的目光落在扶苏身上，眼神之中的情绪更是莫名。
扶苏进殿之后的长进嬴政已经收入眼底。
即便是尊贵如帝皇的他，也不得不说一句姚棣对扶苏影响颇大。
但是又觉得扶苏的表现还不够。
姚棣这一个大才，昨夜奏对所说之事堪称妙极，扶苏不应该只学到了这些。
与此同时，扶苏听着淳于越一人唇枪舌剑与其他人交锋，脑海之中嗡嗡作响。
以往同样遵循礼教讲求仁义的扶苏，现下再听淳于越所说总感觉差了些滋味儿。
“列位！”
忽然，扶苏沉声喝止众人。
“敢问诸位臣工，无论是战是和，诸位可曾想过此事根本所在？”
众人皆是不解，纷纷看向公子扶苏。
扶苏接着说道：“匈奴对我大秦蠢蠢欲动，扶苏思来想去，原因绝不止九原有异动那么简单。”
李斯看了看自信满满的扶苏，心里面咯噔一声。
莫非...公子这是在姚棣处听到了什么古怪之言？
蒙毅同样也是非常好奇。
毕竟大兄蒙恬跟匈奴打了不少交道，他蒙毅也敢说对匈奴十分了解。
除却匈奴人狼子野心，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想不到什么贴切的说法。
至于王贲、冯劫，那就是瞎狗看星星了，瞧着扶苏的样子，根本想不到扶苏有什么想法。
“匈奴人非农耕为业，皆逐草放牧，人无定居之所，更无隔夜之粮。”
扶苏这话倒是符合殿中之人对匈奴的认识。
可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以，匈奴人此番异动，定然是打算以战争达到两个目的。”
“其一，劫掠我大秦之钱粮，供养匈奴之民。”
“其二，利用我大秦的兵锋，替他们消耗掉过剩的生民。”
嗯...生产力！
广孝可是说了，商之所以不将奴隶当做人，完全是因为粮食要比人更加贵重。
没有多余的粮食来供养充沛的人口，那多出来的人自然会被放弃。
很显然，扶苏的话更加直白，也更加容易理解。
李斯听罢之后，顿时就明白了这一仗是非打不可。
而且不光是非打不可，并且还是匈奴人什么时候愿意止戈，这场战争才能终结。
于是李斯当下便开始暗暗盘算，如果战端一起，大秦需要调度多少人力物力。
蒙毅更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公子所言姚棣至少占了七八分的分量。
这怎么眼看着自己这个扶苏公子的铁杆儿，一下子就成了局外人呢？
嬴政不由露出满意地微笑。
扶苏不光是学以致用，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有些改性了。
若是扶苏能言战，而且还不惧战，大秦二世之基业可就有指望了。
毕竟姚棣在扶苏醉酒之前说的明明白白，大秦东西南北皆有未尽之处。
朕的确不应该满足于只统一六国那么简单...
“扶苏，既然你已经分析出了匈奴的用心，那朕倒要问一问你。”
“若是令你北上九原，负责放归民夫，并且与蒙恬一同抗击匈奴...”
“你可有舍生忘死的勇气！”
还不等扶苏回话，淳于越就先绷不住了。
“陛下，公子千金之躯，怎能...怎能亲赴战场，若是公子有个闪失...”
“扶苏，朕在问你！”
一时间，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公子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