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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读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我在大明翻云覆雨 / 第33章 打圆场

第33章 打圆场

    “在陛下成为主宰九州万方至尊无上的皇帝之前,哪怕是刚称吴王的时候,如果说陛下对朝中的某个臣子有特别的战友之情,那还说得过去。但自从陛下登基称帝后,在皇帝的眼里,他就不会与任何一位臣子共情。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其中再也不会有不一般的关系。偶尔有几个人能够简在帝心,那也不过是在当前某一阶段他和陛下的利益短暂一致而已。”尽管随后面临着对方的武力威胁,但胡轲在进行这番论述时,语气依然不急不慢。他知道,自己此刻表现得越淡定,那么唬住毛骧的机会就越大。

    听完胡轲的话后,毛骧内心也不由得激动了一下。他承认胡轲给他的这个思路非常诱人,如果能在朝堂上与李善长正面较量,只要不是以自己完全失败告终,那么挑战这个庞然大物带给自己的就只会是益处。同时,他现在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也能立刻迎刃而解。

    毛骧现在最担心的,无疑是他的侄子李佑在诏狱中死去的事情。这样一位重要人物的亲人,不明不白地在诏狱中去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毛骧都将成为替罪羊。以毛骧现在的身份,在李善长的势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即使对方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会直接对毛骧采取最卑鄙的手段,但在朝堂上可以利用的手段却有很多。面对如此困难的局面,一般来说,应该尽快平息事情,将可能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对毛骧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作为亲军都尉府的指挥使,毛骧在朝廷中的人际关系可想而知。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但这次死去的人还是胡惟庸案的关键证人,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后,毛骧最后的依靠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的看法。在种种情况下,毛骧如果只想跪地求饶,以获取对方的同情,那么在可预见的未来,他只能任人宰割。毛骧没有背景,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如果他能拿出勇气与李善长直接对抗,反而有机会在反击中找到一条生路。毕竟,李善长作为一方势力的代表,在朝中并非没有敌人。毛骧最终选择暂时放过胡轲,经过一番思考后,没有给胡轲任何答复,转身离开了诏狱。毛骧离开后,空旷的刑房里只剩下胡轲和老王面面相觑。“王大哥,你的指挥使已经彻底走了,你看能不能发发慈悲,先把我放下来?”胡轲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对老王说。“指挥使大人没有下令,我怎么能擅自做主?”老王依然这样说,甚至说话时的语气都没有改变。毕竟,此刻被吊着的不是他,作为一个在诏狱工作多年的老人,他早就没有了与囚犯共情的心。“只要你把我放下来,我就把我藏在牢房里的最后十几两碎银子,回头都给你。”既然口头求饶的手段行不通,胡轲只能换个思路。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却意外地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缺乏社会的毒打,我在诏狱里待了这么多年,不想给银子就想指挥我做事的,也只有你们这些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才能想出这么不地道的法子。”老王说着,就朝绑绳子的另一端快步走去。从他此刻矫健的步伐可以看出,金钱确实打动了他的心。然而,当胡轲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到地面上体验真实的人间时,却发现老王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你把我放下来后,到底能给老夫多少银两,说清楚了,我也好心里有个数。”当胡轲以为事情又会出现什么变故时,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问了他这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一共是十二两银子,请王哥见谅。我被抓的时候走得匆忙,身上只带了这么些稀碎的银两。”听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胡轲松了一口气,然后努力睁大自己诚恳的眼睛对老王说。“只有十二两啊!”老王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嫌少的情绪。看到眼前这个财迷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再自己一笔,胡轲无可奈何,也只能继续忽悠。但还没等他开口,老王就突然用力拽开了绳结。一瞬间,拽着胡轲的绳子立刻松弛,原本被吊在半空中的他扑通一声重重摔落在了地上。“我说你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不能把事情办得稳妥一些吗?”虽然不是脸先着地,但这种突然坠落的疼痛还是让胡轲咧着嘴在一旁不停地倒吸凉气。“小伙子,你给的那点钱就值这个待遇。”老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对于这种情况,胡轲虽然心里有一万只羊驼跑过,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真的对老王怎么样。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智慧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实在没有必要;另一方面,他觉得如果从武力的角度出发,现在的他八成不是这个老狱卒的对手。“现在能把我放回去吗?”说又说不过,打又估计不是对手,胡轲这个时候也只能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能把你放下来,已经是我最大的权限了。至于把你什么时候放回去,没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我是万万不敢擅自做这个决定的。”想到自己这个月又多了一笔收入,老王乐滋滋地坐在椅子上说。“那现在到底要我怎么办?”进退两难,留给胡轲的只剩下了满满的无奈。“就安心在那儿等着吧,在指挥使大人回来之前别说你了,连我都要在这里陪你小子一起关着。旁边的水缸里有水,觉得困了就去洗把脸,如果你不嫌脏的话,那水倒也能喝。再说了,这地方跟你那牢房相比多少还能好一些,再不济这窗户口也比你那耗子洞似的天井要爽快不少。再加上这还有个火盆,也就不显得那么阴暗潮湿。”

    “你这小子之前在牢里待了那么久,现在过来烤烤火,省得老了以后像我一样动不动就膝盖疼。”老王说话间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老王,你觉得我还能活到老吗?”胡轲突然提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语气又变得沉重起来。

    “年轻人,想开点,活得久也不一定是好事。但你终究是要死的,死之前如果那些金银财宝还没花完,那你到了阴间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与其让它浪费掉,不如告诉我个地方,我勉为其难,让你在黄泉路上也能少些遗憾。”

    胡轲的话虽然伤感,但诏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伤感的故事。

    一阵无聊的沉默之后,老王已经发出了熟睡的鼾声,而胡轲也只能无聊地坐在地上,目光投向诏狱里那个悠长深邃的通道。

    “朱汜,我给你的暗号你还没收到吗?就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哎……”胡轲摸着自己空荡荡的眉毛,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而当胡轲这边被胡惟庸突然提审的紧急关头,他能指望得上的唯一救星朱汜,也就是燕王殿下,现在正捧着他的奏本和一众兄弟一起,在宫里聆听皇帝陛下的教诲。

    昨日朱元璋那份让皇子提交他们对于刘伯温看法的圣旨,并不只是给燕王一个人下的,凡是十二岁以上的皇子都连夜递上了自己的奏本。

    朱元璋将自己儿子们的奏本看完之后,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些家伙们讲讲,有些上位者的知识他若是不亲自讲的话,这些儿子今后到了藩地若想要掌握这些道理,就只能靠自己的悟性了。

    也因此原本打算在家里摸鱼划水的朱棣,当天下午就被叫到了宫中,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出来。

    “你们递上来的奏本,咱都看过了。除了字儿还写的比较工整以外,里面的内容实在过于敷衍。”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淡淡的说道。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算正常,可他话里的内容却早已让这群本就莫名其妙的皇子们,此刻更是惊恐万分。

    “当然这里边有一份奏本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燕王来了没有。”在众人紧张之际,朱元璋更是直接开始点名。

    “儿臣在。”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但此刻骤然被点了名,朱棣的紧张还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不紧张,毕竟自己可是上过两份奏本的人。

    第一份奏本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加上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结果没想到自己这本来万无一失的选择,却被父皇直接毫不客气的给打回。

    之后虽然他已经竭尽脑汁去写第二份奏本,并把在牢里和胡轲交流的那些点都融入到了自己的内容之中。可是从小就生活在父皇高压教育下的他,此刻对于自己写的那样东西依旧没有自信。

    这就使得现如今虽然还没搞清楚情况,但听到自己被突然点了名,朱棣在第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又要挨批了。

    而周围其他皇子对于现在这般情形的看法,也都和朱棣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毕竟作为亲兄弟,自家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论及聪颖和勇武,朱棣确实在诸皇子中是比较突出的。

    然而这却并不代表着朱棣在兄弟们心中有一个非常靠谱的评价,这么些年他们是眼睁睁的见着这位燕王是如何闯下了那一桩桩的祸事。

    甚至于有些时候其他皇子扪心自问,就算自己是全力以赴去儿,也不会取得和老四一样辉煌的‘战果’。

    更何况老四之前把宋学士气得当场吐血的事情,大伙可都知道,甚至这里面有不少就是当时在场的目击者。

    如此背景之下,现如今老四突然被父皇点名,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朱棣这是又要挨批了。

    “咱先纠正一点,刚才说你们这些家伙递上来的奏本字还都写的不错,咱现在收回这句话,燕王这一手字写的甚至还不如咱当年在皇觉寺当和尚的时候给师兄们抄的功课。”

    朱元璋拿着朱棣的奏本,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他的这一番举动让大家伙更加确信了方才的观点,老四这一次又要倒霉了。

    然而正当周围一群人都用一种同情目光看着朱棣的时候,他却是想开了。

    反正自己逃不过这顿骂,那不妨就坦然接着便是了。横竖现在自己已经被贬到赵诏狱里,当一个小小的狱卒,这一回自己父皇就是再生气,又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难不成还能把自己这个亲儿子狱卒的差事也撸掉,直接到塞到诏狱里去当个囚犯?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已经度过最惊恐阶段的朱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当中,竟直接站直了身子。

    “老四这是真勇啊!”

    “挨骂了也要站立正,当真是吾辈楷模。”

    “四哥这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真让人有些羡慕。”

    “还得是燕王,能惹祸的人果然都天赋异禀。”

    面对老四当前这般行为,诸位兄弟纷纷在心里以不同的方式为他打call。

    能把挨骂这事做的跟领奖一般,燕王现在表现出来的气度,着实是值得大家伙一块学习。

    “陛下,奏章您已经看过了,臣子也就不再为其中的观点辩解。事已至此,臣子自知这次责罚是逃不掉的,但请陛下看在臣子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诏狱里当值,没有时间回宫里好好学习的份上,从轻发落。”既然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一劫,朱棣也就直截了当地跪在地上,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真挚的感情表达完之后,却轮到对面的皇帝陛下有些尴尬地愣在了那里。

    “朕也没说这次是又要斥责你。”对于儿子这般表现,作为父亲的朱元璋也多少有些诧异。

    “陛下您也不必在这个时候替臣子打圆场,奏章里说过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都是臣子自己写的。您平时教导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子既然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观点写在了奏章上,现在臣子就得站出来接受责罚。”朱棣虽然低下了头,但腰杆始终笔直。

    “你真的觉得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大逆不道的?”朱元璋皱着眉头问道。

    “启禀陛下,也不全是。”朱棣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为何说是不全是?”朱元璋继续发问。

    “就是……就是,言辞上或许有些偏激的部分,但描述出来的理论却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朱棣答道。

    “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像你这般夸自己的,这最近几年朕可着实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