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当真不再继续问下去，他转过头嗤笑了声：“我现在也是领着地府工资的人，你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钱慕歌立马笑了笑，又转回话题：“那你还是说说邱老板的事吧。”

    懒得看她刻意装出来的假笑，关子诃哼了口气：“邱恬方开门也不做生意，我跟她没什么接触。那女人每天都在打麻将，身边那些人都是些不成事的，之前还收了个蠢妖怪当员工。她能在众目睽睽下逃走，八成是又跟封山宫那群没死绝的搭上了联系。”

    不断有泡泡浮上水面，关子诃重新开了瓶酒倒进去，顿时有鱼游过翻腾起一片水花。

    悠闲地晃悠晃悠罐子，另只手摩挲着手腕上的铜钱，他的眼神有些泛空，似乎是在回忆：“那群人跟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百多年了，上不得台面的本事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不好抓。你要是想找邱恬方只能从他们那边入手，需要废些劲。”

    说话间，有馋嘴的鱼跃出水面，想来分口酒喝，重重地摔回江水，月光被晃得细碎。

    钱慕歌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能把邱恬方找回来：“倒也不急。”

    她想到徐珂焦她姐姐的事，话题一转，问了句：“我最近接了个转生的业务，但是客户的魂没被勾到地府。你知道负责A市第四城区的黑白无常是谁吗？”

    之前楼金金说关子诃是A市地头蛇倒也没夸大，除了有正规审批的鬼差，很少能有越过地府和人间分界线的存在，而关子诃利用身份便利，人间鬼道的事都有涉足，闻言也只是扬了扬下巴，“范常我跟谢自如，A市的魂基本上都是她们在管，我回头跟她们说一声，让人联系你。哪个客户，你说，我指不定知道。”

    既然都是同事，道上的规矩大家都明白，钱慕歌也不瞒他：“徐沐沐，住邑口小区那家的。”

    她随口一提，却没想到他还真的认识，关子诃眉梢微挑，掀起薄薄的眼皮，眼底流露些许好奇，勾着唇问：“邑口的坐堂仙，平时会给有钱人算命看风水。她死了？”

    他这话一出，钱慕歌的瞌睡终于去了大半：“多说说。”

    酒气熏蒸，关子诃半眯着眼，缀着黑痣的眼尾有些泛红，笑道：“那些人都说她有双佛眼，前年随着男人嫁到A市，抢了金门那群人的生意，指不定招了多少人记恨。”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铜钱，斜眼睨着钱慕歌，“就这样干说多没劲，我俩赌一把，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哪有说一半提条件的，但刚好钱慕歌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他这样一说，她反而来了兴致，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人：“那我输了呢？”

    “输了？”

    关子诃没想好，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钱慕歌就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如果我输了，我就帮你把尸体给背回江里去。”

    虽然并不是很需要她多此一举，但想象了一下画面也挺有趣，关子诃欣然答应：“行。”

    就是不确定到时候是她先到江里，还是先到警察局里。

    他两只手指捏着铜钱在钱慕歌眼前晃了晃：“寳字为正。纹饰为背。”

    铜钱的样式有些眼熟，钱慕歌一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关子诃随手把铜钱向半空一抛，锃的清亮一声，铜钱在半空中飞速打着旋，又被他复抓在手中，放在另只手背上盖住：“猜猜。”

    回想着铜钱在空中的轨迹，钱慕歌眨了眨眼：“背面。”

    手掌翻开，八宝覆莲纹，果然是背面。

    意料之中的事，得意地轻哼了声，她仰着下巴看他，语气骄傲：“接着说。”

    铜钱在他手里转了圈就消失在袖中，关子诃继续说：“徐沐沐最擅长使的，是瓷瓶把戏。去她那儿无论是问凶吉、卜运势、勘风水，都只用摸一摸她手里的青花瓷瓶。就凭这瓷瓶，她跟她男人赚了盆满钵满，不出一年就在第四城区买了套房。那些人都说她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比旁人多出来了双瞳仁，能看得见机缘气运。”

    钱慕歌倒是没听徐珂焦提起她姐姐和姐夫的工作也是干的金门的事。既然这样，她担心她姐姐的转世投胎为什么不问问她姐夫，反而让外人挣这个钱。

    没太明白其中的关窍，虽然钱慕歌自认为他们跟她没什么可比性，她有地府正规执照，做的是正经买卖，请神除魔靠她自己就行。其他人都是接野活，没什么保障，要捉鬼辟邪还得现求地府天宫的神兵下凡。

    把其他问题先抛一边，钱慕歌问：“你见过她姐姐吗？”

    回想片刻，关子诃点了点头：“我就见过她一面。她那双眼睛是否与常人不同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她养小鬼。”

    按照现在的地府律法，没经过地府官方途径申报，私自圈养小鬼是算作非法雇佣鬼魂，轻则罚款，重则有牢狱之灾。

    “哪种小鬼？”

    钱慕歌彻底精神了，举报一个得不少钱呢，然而关子诃无奈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没见过。”

    钱慕歌：“那你怎么知道她养小鬼？”

    关子诃低头用指节刮了刮鼻尖：“嗅出来的。”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世人都有些自己的本事，钱慕歌也没多问。

    “她懂些道行，又得罪了不少人。死后魂魄既然没去地府……就不知道是她自己逃了，还是被人给害了，亦或者被她自己养的小鬼给吃了。谁知道。”关子诃胡乱猜测，手里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光了，伸长手又从脚边袋子里摸出一瓶，弯曲食指单手撬开。

    没想到只是卖个往生转世的线上号就会牵扯出这么一桩麻烦事，钱慕歌拧起眉。

    “不过她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老实，背地里试图跟金门的讨关系。真正有几分本事的是他老婆，那些人瞧不上他，也不怎么搭理。其他太具体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想知道，我明天找人帮您问问。”

    “行，多谢了。”

    闷头吃完剩下半碗凉透了的河粉，钱慕歌想这件事还得跟徐珂焦商量商量，要是她愿意让自己查一查，她也能插手这件事。要是不愿意，她就想办法把钱退给她。

    想到这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虽然钱已经被她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