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跑边甩出石子打在一个黑衣人身上，趁那人倒地，一个凌空翻腾跪压在那人胸口，咔嚓一声，断了他的右膀，夺过那人的剑当做武器。

    既然他们下了杀招，非生即死之战容不得心软。

    楚明漪干净利落地突破另外几人的缠斗，一把将渐渐体力不支的齐向衍拉到身边。

    齐向衍嘴里喷出黑血，断断续续说道：“你怎会在此……走，快走，这里……危险，他们有，有毒药。”

    “要走一起走，不然别想让我离开。”

    楚明漪看着眼前的四个黑衣人，行动有素，眼露凶光，招式狠戾。恐怕凭自己一人加上中毒的齐向衍难以对付，只能寄希望于照烛，她能尽快带侍卫赶到救援，只要自己撑上半个时辰就能得救了。

    楚明漪咬了咬牙，没问题的，他们有毒药，她自己也有密制药，出门行走时她必带的痒痒粉，只要吸入或者沾上，必会痒得难以自制。

    她对脸色苍白的齐向衍耳语了几句，随后猛地带他往寺庙的方向逃去，待跑出一段距离，楚明漪撕下裙摆分别遮住齐向衍和自己的口鼻，而后她蹬踏峦石而跃起，凌空向后方的杀手撒去痒痒粉，急速落地后又带着齐向衍奔逃。

    后面传来一阵阵叫喊，几个杀手不断地抓挠自己，虽然动作慢，可却仍是没有放弃追逐。

    可齐向衍气息渐弱，后面的杀手已经渐渐逼近，楚明漪只得趁一个转弯将他藏在灌木丛中，而后只身对敌。

    追在最前的两个杀手眼周起了疹子，杀意愈盛，“臭丫头，把那小子藏哪去了，交出来，不然我们先把你杀了。”

    楚明漪右手握紧了剑，虽然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心里也没有底气，但是她还是想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少瞧不起人，小姑奶奶我可是师出名门，我师父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你们的师父是谁？先报上名号？”

    “别跟她废话，一起上！”两个黑衣人丝毫没有犹豫。

    “你们两个不会是他派来杀人的吧？”

    闻言，那两人却慢了下来，目露凶光，“你这臭丫头知道些什么？”

    楚明漪自是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但能派出训练有素的杀手来杀堂堂齐将军的儿子，而齐家素来敦厚，未听说结过什么仇怨，那这次暗杀定会和皇室中人有关。不管怎样，能靠口舌来诈一诈、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你们成为刽子手替人残杀忠良之人、铲除异己，但你们所效忠的人就能如愿么？朝堂风云莫测，此时信国姓魏，下一刻姓什么可说不好。”

    “大胆！别跟她啰嗦，格杀勿论！”

    楚明漪仓皇招架，只是一剑难敌双刃，何况她力气也不及，只能以灵活的身法来躲避袭击，并不正面对剑。

    刹那间，那二人一前一后夹击，楚明漪在刀光剑影中寻了一微弱处闪身出去，被一人的剑划伤左臂。

    风中传来“咻咻”声，楚明漪灵敏地望去，原是之前被痒痒粉阻碍了进程的人此刻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正弯着弓，她飞快地躲避暗中袭来的那支箭。矢镞落地，她发现上面果真淬了毒药。

    她望了望寺庙的方面，希望能看到照烛带人来的身影，可此时才过去这么一会，一去一回定是没那么快。

    在那几人合力围堵下，楚明漪被包围在正中间。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一阵朗笑，沧桑又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娃子，害臊不害臊。”

    楚明漪转头望过去，原来是那个散修亲戚宏绰，“曾曾曾曾表叔公，救我！”

    几个黑衣人轻蔑地看了眼走来的老者，并不理会，仍向楚明漪刺去。

    “唉，凡人，真是不听劝”，宏绰无奈地摇摇头，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在手上掂了掂，旋即随手丢向那几人。

    那树枝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转着圈横扫黑衣人，将他们击晕在地，却分毫未伤到楚明漪。

    眼见危机解除，楚明漪连忙跑向宏绰，拉着他一起去了齐向衍的藏身之处，“尊者，您这般有能耐，这般善良，想必解个毒也不在话下，求您救救他吧，他是个好人。”

    宏绰微妙地叹口气，“唉，这缘分。”

    楚明漪用哀求又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他，“曾曾曾曾表叔公……”

    “行吧行吧，若是不答应你，就怕有人过后找我算账，我可不敢惹你”，宏绰嘴里嘟嘟囔囔，一翻掌，手心现出一药丸，“给他吃了吧。对了，你要随我去修仙吗？”

    楚明漪连忙将那药丸抢在手中，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掰着齐向衍的嘴喂了下去，松了一口气道：“我才不修仙。”

    “曾曾曾曾表叔公……”她抬头刚要道谢，却发现宏绰已不见人影。

    此时，照烛正气喘吁吁带人过来，“小姐，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借着草木隐藏，楚明漪把剑踢到一边，生怕那些侍卫看到，不动声色地向照烛使了个眼神。

    照烛思量了一下，转身对那些护卫道：“我和小姐闲逛至此，突遇山贼打劫，齐家公子恰巧相助，我才能分身赶回叫救兵。事关小姐名节，今天的事你们不许传出去，不然，我定会禀告老夫人。”

    护卫本就是老夫人院里的，自是把她对楚明漪的偏爱看在眼里，在此等事上尽皆谨慎。

    楚明漪吩咐那些护卫把齐向衍抬去寺庙，暂时安置在她和照烛的歇息处。

    榻上的齐向衍高热渐退，楚明漪给他清理了肩膀的创口，敷了药粉包扎好。

    还好这次有宏绰，不然简直不堪设想，楚明漪握紧他的手，“你可快点好起来呀。”

    到了午饭时间，楚明漪让照烛对老夫人说自己车马劳顿身体不适，此时正休息，午膳晚些用，便一直守在房中看护齐向衍，时不时用温水润湿他的嘴唇。

    又过了一个时辰，齐向衍终于醒了过来，看清眼前的女子，才知之前所历不是幻觉，眸中湾湾浅浅，带着倦态，“明漪……多谢你救了我”，他微微坐起身，神情严肃，“下次不要涉险，先顾好你自己。”

    “好好好，饿了么，吃点东西吧”，楚明漪端来蔬菜粥，轻轻搅动着，“你可知是什么人对你下杀手？”

    “不是皇帝就是太子，不然谁会置我于死地。也怪我，一时没防备，以为那老人摔倒了想去扶起他，谁承想那是个乔装的杀手。”

    “太子？之前不是被废了吗？”

    齐向衍为她解释，“大皇子此前被废，幽居宫里，前不久皇上以丞相于垦荒一策有功为名目，另立淑妃为皇后，八皇子为太子。”

    楚明漪许久未去茶馆打探消息，这还才知道朝中形势已变，怪不得前一阵子家中频繁出入一些生人，这段时日却安稳了许多，难道楚逮止是八皇子的人？甚至她还猜想，是不是当年在浮州自己救那八皇子一命时，便让楚逮止借机与丞相牵上线，几番攀固才得升迁入朝堂。

    “皇帝集权，不容功高位重者，此次你遇险，回去定要告诉齐将军早做打算才是。”楚明漪考虑到他的肩上行动不便，于是舀了一勺粥喂到齐向衍嘴边。

    齐向衍的脸显而易见地变红，“我，我自己来就好。”

    楚明漪一时也觉得气氛由严肃变得暧昧起来，心跳不由得加快，但还是故作镇静道：“跟我客气什么。”

    在无言又微妙的气氛中，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你，你好好休息，我去陪祖母诵经，等晚点我帮你租个马车，咱们一路同行好有个照应。”楚明漪拿着碗飞快地跑了出去，到了外面才大口大口呼吸。

    憩室中檀香飘摇，被窗外的风吹乱了方向。齐向衍盯着她离去，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冬日西移，齐向衍与楚明漪一行一道回了城。上马车的时候，老夫人问了几句，听说那后面马车里的男子是楚明漪的朋友，便多看了两眼，脸上露出慈祥的笑。

    齐向衍快步走过来恭敬地行礼，一身稳重温顺的样子，让老夫人更觉得顺眼了。

    这个年，楚明漪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又有杀手去找齐家麻烦，好在通信时齐向衍都说无异样。看来是上次行动未果却暴露了，幕后之人只得再寻其疏于戒备时的良机。

    元宵佳节，灯市如昼，游人如织，楚明漪应齐向衍的邀约，出来赏花灯，她这次没有带照烛，穿了一件新做的堇色冬裙。

    齐向衍觉得今晚的楚明漪格外明艳，虽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娇妩娴雅，却清新灵动，宛如……他看到楚明漪在颈间戴了上次送她的灵兔望月玉坠，摸了摸自己胸前衣襟下的起伏，温柔地弯起嘴角，嗯，是他的月亮。

    齐向衍拉着楚明漪买了两个兔子面具，又见她凑热闹猜灯谜却总也猜不对，果断地为她玩起这往常并不在意的灯谜。

    齐向衍一出口便是答案，接连赢下两个兔子花灯才罢休，惹得楚明漪为他拍手叫好。

    行至一处少人的桥边，正逢烟花漫天，璨若星动。

    齐向衍却停下来，慢慢摘下面具挂在腰间，深深地看着楚明漪。

    楚明漪感觉到身旁的人停下来一动不动，以为和她一样在仰头看烟花，正想与他交流哪一个颜色最好看，一扭头正好望进那深情的目光里，她猝不及防地慌了神，“不，不看烟花，看，看我做什么？”

    齐向衍上前了一步，双手将她的面具轻轻缓缓地抬至发顶，认真地看着她低垂的眼帘，“我有话对你说。”

    楚明漪心里顿时慌乱，手也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什么，怎么如此严肃。”

    “我以前想成为我爹那样的人，纵横沙场，成为了不起的大将军，可后来，我满心只想让你幸福快乐、平安顺遂。认识这么久，从最初夺过鞭子的你到此时良辰快意的你，每一面我都见过，我更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替你尝了生活的酸和苦，让你多觉一点甜和乐。”

    “时瞻皓月终萦梦，分许清晖照拙行。自从你出现，就像是拨开层层雾霭的光，高悬我心间，让我追逐、沉迷，可望却也想得。我心悦你，余生，你可愿我携手共度？”

    听到齐向衍如此直白的话，楚明漪两辈子都未曾被人这样告白过，竟不知如何是好，害羞地想要溜掉。

    可齐向衍怕她像以前那样逃跑，早就做好了准备，手疾眼快地捉住她右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心脏处，“对不起，眼下并不是我该与你说这些的好时机，毕竟如今齐家危机四伏，可我又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担心我的喜欢会搅扰到你，但我更担心万一我没有及时表明心意而你不知却心属他人，那才是我最后悔莫及的事。我不求你喜欢我，只是希望你在未来考虑婚假时，在同等条件下也把我列入选择，我不甘心只当你的朋友。”

    楚明漪的脸又红了几分，“你，你让人家想想嘛……我还有些事得想明白一点，不过，我，我也喜欢你。”

    楚明漪要想的事很多，比如她要回忆以前看过的小说情节，判断与齐向衍若在一起是否会影响未知轨迹，要思考原书男女主所在的那个修仙体系和她现在的人间有什么交集。

    此时她的声音轻柔了起来，再不似之前嬉闹无忌的腔调，像个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下下地轻挠在齐向衍的心口。而她的回应更是让齐向衍激动不已，她说，她也喜欢自己，齐向衍欣喜万分，按紧了贴在胸口的那只柔嫩的手。

    得知与齐向衍心意相通，楚明漪整个年节都十分欢喜，每天都是笑意盈盈，连楚明纤楚明寂的嘲讽都不放在心上。

    刚过完年，楚明漪接到齐向衍的传信，信上说西境有异动，皇上令齐将军速去解危。

    楚明漪左思右想觉得有点不对，此时异动也太过巧合，此一去对皇上来说岂不是纵虎归山？纵使留齐向衍在昭元为质，不过是形成相持局面而已，这个狗皇帝在打什么算盘？

    年后不久，萧溯回昭元了，带了许多南方的新鲜玩意，邀月楼和得月楼也开张营业。

    整个春天，在楚明漪喜悦心情的笼罩下，都是可爱的。

    楚明漪也想通了，对于未知的事情，杞人忧天无用，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不管什么时候牵扯到小说主线，到时再随机应变也好。

    所以，与齐向衍的感情，她想自然而然，顺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