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凌其微的院落，她觉得魔渊到处都是阴沉沉、灰扑扑的，就连晏相期的魔尊殿也是如此。

    趁着他在殿内议事，凌其微跑到离恨宫门口，趁无人注意，动用灵力为这匾额改了名字，这事早已与他说过，但新的命名却没告诉他，总要有点惊喜和悬念。

    “和光宫”，她满意极了，这看上去才有点生趣。等下议事结束，他那寒清殿也要改。

    凌其微在宫门前播种从人间买来的花种，要不是灵植在这里无法生长，她倒是想开拓一片灵植园圃。

    “你在做什么？”一个成熟沉静的声音传来，凌其微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长相魅惑美艳而又飒爽的女魔修。

    “我？我在种花……”凌其微觉得这美女不仅有御姐音，连长相也有点御姐，很有女强人的感觉。

    那魔修不屑一顾，“哦，你就是魔尊带回来的……凡人？”

    “呃……是吧？”

    魔修扫了一眼匾额，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月笙，你在此何为？”

    凌其微转头对着款款而来的晏相期扬起笑脸，心里想着原来这美女叫月笙，果然人美名字也美。

    月笙向晏相期行了礼，淡淡瞥了一眼凌其微，就告退了。

    “她有没有欺负你？”晏相期牵着凌其微准备往里走。

    她摇了摇头，心里觉得好笑，为什么欺负自己？凌其微指了指上面的匾额，“这个名字可以吗？”

    晏相期宠溺地看着她，“不论你取的什么名字，我都喜欢。”

    她拉着晏相期走到寒清殿门口，让他为自己设下结界掩护好，亲自动手又把殿名改了，“湛存殿，喜欢吗？”

    “湛存？何意？”

    “呃……取自我以前看过的书，是讲道的，湛存摘自其中两句，是说道隐没无形，却又似乎为实存。你心里的道意也是，旨归自然，和合为一。”

    晏相期低头轻轻笑着，曾经他的道是护佑魔渊无恙，可却是遭遇了背叛。现在他只想为凌其微一人，成其所愿，护她安宁。至于其他人和事，就顺其自然吧，他不会再勉力为难自己。

    他们向小木楼走去，“你这里美女挺多呀，我都心动了”，凌其微撩起他一缕发尾在指尖缠绕，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近千年间，有哪些美女陪着你？你喜欢哪个？”

    晏相期心下了然，觉得她吃醋的样子十分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我的寝殿可只有你去过。”

    “嗯？”

    晏相期但笑不语，朝小木楼抬了抬头。

    “那是你寝殿？昨夜……”

    “荒废太久事务，虽然不甚紧急，但昨夜也忙着处理，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你没发现那里有两间卧房吗？最大的那个我让给你了，我就住那个小的。”

    这么说来，他就在自己隔壁，凌其微突然生出满满的安全感，有他陪着，在这陌生的地方，倒也不觉得孤单害怕了。

    晏相期拉着她入座，斟上一杯香茗递到她手边，“千年间，我确实见过很多人，美的，丑的，善的，恶的，喜欢我的，厌恶我的，但是我只对你一个人动了心，我只与你在一起，绝对洁身自好，没有招蜂引蝶、纵情声色。”

    凌其微在心里偷着乐，自己怎么那么幸运，能在这异界遇到如此完美的一个人，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品行端正，志趣又相投，还近千年单身……诶，那他连美女都不喜欢，这千年在做什么？她忍不住问出口。

    “我一心只想修炼，站在至高点，俯视众生，那些对我示好的人，我都觉得是拦路虎，耽误我修炼的时间。”晏相期毫不在乎曾经出现过的那些人，甚至都不记得她们的长相。

    “你要不是转世在了人间，说不定你以魔尊的身份也看不上我呀。”凌其微撇了撇嘴，假想着自己一定入不了那时候魔尊的眼。

    一阵低沉的浅笑声，晏相期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想了，缘分总归会让我们走到一起。我觉得，只要我遇到你，就会选择你，心悦你，爱上你。”

    “哎呀，不愧是活了一千年的，这情话一套一套的……”凌其微揶揄着他，唇角却高高翘着。

    晏相期眼睛弯着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啦，小醋坛子，这种话，只对你说过，我才没时间和雅兴去搭理别人。另外，我只比你大四岁，今年二十四而已，跟你没有什么差距。”

    “好好好，你说是多少岁就多少岁，我又不会嫌你老。”

    晏相期知道她在到处种花，心想何须那么麻烦，他让叶白去人界找了许多花种和树种，用灵力把它们撒在魔渊各个地方，施加许多养分，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灵层，虽然终会消散，但还是会催发一段时间。没过多久，那些花和树都已破土而出，茎叶茁壮生长，假以时日便可开花结果。本来阴沉沉又单调的凛炽魔渊现在到处充满着生机和绿意，还有那喷薄欲出的希望。

    叶白坐在凌其微院里的摇椅上，懒洋洋道：“我说，你俩可真能折腾，凛炽魔渊寸草不生的鬼样子都多久了，现今还要花时间改造，可真是苦了我。修真界现在对魔渊虎视眈眈，到处都是盯梢的，我去弄点种子可真不容易。”

    凌其微看着他那红脸怒目的面具，想象着凶恶面具下那截然不同的神情，不禁想笑，又心觉不好意思，给他倒了一杯用自己贮存的茶煮好的茶汤，“多谢叶师兄。”

    叶白接过茶一饮而尽，又躺回摇椅上，“再有几日，格参拂花开了，便可解毒，只是可惜现在内忧外患，他更无暇闭关疗愈了，血肉与魔骨未完全相合，一旦开战，恐他难以应付。”

    “为何近四年的时间一直都没有闭关治疗呢？”凌其微好奇又担忧，他怎么这么无视自己的身体状况？

    “那还不是因为……”叶白吹走了手上的落叶，未说下去。

    “因为什么？”

    叶白叹了口气，又缓缓道：“因为他有自己的想法呗，他这人犟得很，太固执，我可劝不了他。如今，只能希望在开战前，他能慢慢多恢复一些。”

    凌其微私心觉得晏相期还挺顺从她的想法，还未怎么见到他固执己见的样子，难道是金牛座的属性还未完全发挥？她以前认识的那些金牛座的人，倒是会这般。凌其微把他的生辰代入自己那世界换算了一下，猜测他是金牛座的。

    “叶师兄，或者在这里该叫你右护法才好，看你与晏相期不像是上下属，倒是像老友。”

    凌其微能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相处的状态很自然很放松，没有那些一板一眼的规矩，也没有那些畏惧和盲从。

    “呵，我跟着他的时间可久了，久到他甫一存在，不多时我便紧跟在他左右，如今我也有近七百岁。他三百年前殒身后，我因知道魔骨的特性，所以一直没放弃寻找他的转世，幸好后来找到了他。确实，我俩相处倒像是朋友，我与他说话也不会有什么顾忌。我更是很尊重他，毕竟他那时为了魔渊众魔牺牲很多。”叶白回首往事，又浮现出笑意。

    凌其微决定将储戒里那些适合为他治疗的灵草都炼成丹药，又向叶白打听什么地方适合炼丹。

    “炼丹？”叶白朝门口努嘴，“你问堪世魔尊吧”，说着他站起身，慢悠悠走出去，与晏相期擦肩而过时，还不忘打趣他好好顾着身子。

    听凌其微说后，晏相期十指紧扣牵着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路上，月笙急急而来，看到两人相牵的手，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醋意和不平，“尊上，月笙有事要禀。”

    晏相期丝毫未顿脚步，“你先回去，等我回湛存殿再召你。”

    凌其微偏着头在空隙中看了一眼月笙，她的衣裙好漂亮，在微亮的幽光下光彩熠熠，云纱中隐现玲珑的身躯，腰肢纤细而白皙，坦领将酥胸半掩，光洁柔腻，真是比明星还美艳动人。凌其微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什么时候能有她那样成熟的气质。

    滞在原地的月笙高高抬起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嘴边溢出酸涩的笑。

    晏相期发现走在身边的凌其微一直在扯着衣服，还在她自己腰上摸来摸去，“你……在干什么？”

    “你看我，干巴巴的好瘦，什么时候能圆润点？月笙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般凹凸有致？”凌其微思量着，难道是因为辟谷所以没发育好？

    晏相期定在她面前，拿开她掐着腰的手，“你很好，不用和任何人比较，也不用像谁那样，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喜欢的就是原原本本的你，你也要悦纳自己才行，嗯？”

    看着在眼前骤然放大的那张俊脸，听着那发烫的字句，凌其微心里怦然而动，别开脸点了点头。

    晏相期带她走到一处洞府前，“进去看看。”

    有什么名堂？凌其微穿过幽深的洞口向内走去，没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好开阔的地方，还有浓郁的灵气萦绕。嗯？灵气？她惊讶地回身看晏相期，“这，这，这里，魔渊怎么会有灵气？”

    “我也不知道，恐怕也是与三千年前混沌之气有关，我来这里时便已发现了。不止这一处，魔渊共有三处，其他地方相距较远，一些年长的双炼魔修也常在那两处修炼。此地是我专属使用，你可以在此修炼炼丹，都随你。”晏相期眼里漾着笑意。

    凌其微边细细打量这灵洞，边思索着，凛炽魔渊还真是不一般。

    晏相期看她的样子，便知无不言，告诉她自己知道的那些事，“相传这魔渊由魔神薄言一手打造，原本魔修是没有安定的栖息地，四处漂泊。薄言本为九霄上神，不知因何故入魔变成堕神，开辟此间，与修真界甚至是九霄众神抗衡。后来，听说有个女修……好像叫花时，就是上次我们在天钧秘境壁画中看到的那位，她颠覆了修炼之气，化一混沌，循环往复，打破了争抢残杀的局面。没过多久，那女修便飞升了，魔神薄言紧随其后再度飞升。”

    凌其微认真听着，“那你是如何成为魔尊的？”

    “我？我本为凡人，不知小时候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太久远了，我已记不得。他们都说我是不祥之人，连亲生爹娘也把我丢出去……后来，我干脆成为魔修，总也不枉费世人那么多年的喊打喊杀，没想到魔修中我实力最强，成为魔尊也是众望所归”，晏相期苦笑着，“后面的你都知道了，败于释雾而殒身，然后重凝转世而来。世人都忌讳这魔骨，可它与生俱来，我也不知其来自何处。”

    凌其微心里不是滋味，抱住他的腰，耳朵微侧贴紧他的胸膛，正好能听见那蓬勃的心跳，她之前以为晏相期一生下来便是魔，没想到他是凡人。想来他幼时过得定然很艰辛，父母不疼爱不保护，反而害怕他厌弃他，弃他如敝履。

    她一想到那么小的孩子被旁人打骂欺凌，心就像被扯住一样疼。“你受苦了，以后我保护你……”

    疼惜他？保护他？晏相期垂下眼帘，可那时的他也并不无辜，久被欺侮，有实力后，变得暴戾狠辣无比，人若欺之，必加倍奉还。

    若是她看过自己那时候的样子，恐怕也会对他害怕而生厌。他不自觉地紧紧拥着凌其微，若不是转世后遇到她，有了虽然短暂但却温暖的新的一生，恐怕现在自己还未能被治愈。他的所有温柔与耐心，恐怕都只倾注在了凌其微身上。

    洞内灵气充沛，凌其微选了几种常用灵植，分株后种在深处，以备不时之需。

    突然想起月笙有事找他，便催着晏相期离开，她好专心为他炼药。

    她把储戒中的炼丹炉和炼药的灵植拿出来，瞥见晏相期临走前设下的浓厚结界，嘴角带着笑意，心生安稳。

    凌其微小心地控制火候，没多久，额前已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她没有充足的灵植，所以一株也不能浪费，竭力让每一次炼丹都成功。

    湛存殿，晏相期高坐在白玉椅上，支起手撑着头，淡淡看着殿下的人，“什么事？”

    叶白轻轻摇着百刃扇，懒懒地看向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