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父母出生贫寒，又是庶出，母亲也曾经是丫鬟出身，听说严家居然如此不把人当人看，顿觉心中怒气横生：“严复！你可知道这是两条人命！真的是赔钱了事的事么？”

    严复身体抖了抖，低着头，不敢抬头。“小人……小人也只是听主人家的命令行事而已。”

    汤父母转了转眼珠，刚才心中烧起的怒火渐渐平息，得罪乡绅大户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不如顺水推舟，让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

    于是，他一拍惊堂木，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笑容：“要不这样，严家无视公堂，胡乱提供伪证的事情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严复闻言心中一喜，立刻朝汤父母叩了叩首，道：“多谢汤大人！”

    赵婉十分不满：“汤大人，你可真是糊涂！”

    汤父母闻言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一个替身仵作还打算对本官的决定指手画脚么？”

    赵婉还欲争辩，却见宋任朝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她顿感有些委屈，但也适时地闭上了嘴。

    宋任上前，朝汤父母一作揖，道：“汤大人，严家争夺家产实属严家的家事，既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可以就此罢了。不过，小玫和绿萝的案子一定得查，而且得一查到底。”

    赵婉松了一口气，看来宋任打算用对严家的宽恕换来他们在小玫和绿萝案子上的配合。

    汤父母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既然顺水人情已经送出去了，就答应宋任的要求吧。不然，得罪宋家日后恐怕也会很麻烦的。

    想到这，汤父母点头望向还跪在地上的严复道：“严管家，小玫和绿萝的案子，县衙一定会一查到底，严家可会配合？”

    严复立刻点头：“我想夫人一定会答应的。我这就回去和夫人说。”

    汤父母满意地将身体靠向椅背，笑眯眯地道：“那便是极好的。”说罢，站起身，喊了一句“退堂”，便一甩衣袖离开了县衙大堂。

    “严管家，什么时候回严府？”宋任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严复满含戒备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又自知自己就算再多一百个心眼也算计人不过他，只能站起身，微微欠身道：“宋大人现在就去严府？”

    宋任点头。

    不到一盏茶功夫，宋任、赵婉和梁尚便再次来到了严家。

    赵氏听完严复的叙述之后，抿着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严管家！把严家所有的下人丫鬟都叫来花厅。”赵婉插着腰，一边得意地朝赵氏一昂头，一边指使严复道。

    赵氏吃了一个哑巴亏，虽然心中有气，但面对赵婉的态度也只能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很快，宋家三十多名下人和丫鬟齐齐聚在了花厅里，偌大的屋子一时间挤满了人。

    宋任瞥了一眼众人，冷声问道：“严家小少爷呢？”

    赵氏听到这个问题浑身抖了抖，面露担忧之色：“他最近病了，不可能是他做的。”

    宋任见赵氏的担心不似作假，看来严复在公堂上所言非虚，严家小少爷恐怕真的病重得厉害。

    宋任吩咐赵婉和严复对一众丫鬟和下人问话，问题主要集中在他们在绿萝遇害那天上午的行动轨迹上。

    他自己则立在严复身旁，问道：“严管家，真的是你发现了绿萝的尸体么？”

    严复微微叹口气，道：“宋大人，真的是我发现了绿萝的尸体。昨日傍晚，我打算穿过后院去厨房吩咐厨子们做些开胃的吃食。最近夫人因为小少爷的事情一直睡不好，又无甚胃口。”

    “然后呢？”

    “我刚走到水井附近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衣袖上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一些脏污。你知道，我们做管家的，如果衣服上脏兮兮的，容易引起主家的反感。

    “于是，我打算到水井旁打水简单清洗一下衣物。结果，刚走到水井旁，我便看见水井的侧壁上居然沾染了一点类似血迹的东西。”

    “你当时就认定了有人被害死在水井旁？”

    “宋大人出身富贵之家，远离庖厨，所以不知道下人们的生活。我当时想，一定是有人贪图方便直接在水井旁处理食物，才会将血迹留在了水井壁上。”

    宋任点头：“那你又是如何发现绿萝尸体的？”

    严复解释道：“我当时有些生气，你知道要是主家发现自己泡茶用的水来自一口带血的水井，定然会大发雷霆。但是，当我正准备去厨房质问是谁将血迹弄到水井上的时候，忽地发现银杏树后露出一小截绿色。”

    宋任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也就是说，你的确是在傍晚才发现绿萝尸体的？”

    “正是，后来的事情宋大人肯定已经猜到了。”严复有些尴尬地道，“后来，我和夫人一合计，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对付大老爷的办法。之前你还因为小玫的案子怀疑过严家三少爷，所以我们胡乱清洗了现场，将尸体送去了县衙。结果……”

    严复没有说完，挠了挠脸颊。

    “那有人看见严家三公子曾经偷偷摸摸来过后院这件事情也是假的？”宋任表情严肃。

    “是。”严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两个时辰之后，赵婉和梁尚也对严家的丫鬟和下人一一问过了话。

    “我这边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所有人那天早晨都没有可能杀人，全部有人作证。”赵婉摊了摊手道。

    梁尚挠了挠头，憨厚地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线索。有名小厮说，一个叫做张大的下人本来昨日早晨便打算回乡的，但却在昨日中午出现在了严府中。”

    “哦？”宋任微微眯起眼睛，转向严复道，“这位张大现在何处？”

    严复认真地想了想道：“张大几日前和我说打算回乡，我准了他的假，现在想必已经回乡了吧。”

    “书呆子，说不定这个张大只是昨日早晨发现忘记了什么东西，才会回严府拿的吧。未必和绿萝的死有关。”赵婉歪着头道。

    “严管家，这名叫做张大的下人平日在严家是做什么的？”宋任将双手拢入袖中问。

    “他，好像是在厨房做事的。”严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