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太子,这是哪里遇到的野和尚?”
朱标还没有说完,就有人连忙出声,站了出来。
在朝的官员,除了武将之外,大都是师从儒门,饱读诗书,对于儒家更是知之甚深。
如今听到竟然有野和尚敢妄言侮辱圣人,哪里会愿意。
朱标向着说话之人看去,乃是国子监祭酒宋讷。
看见是他,朱标毫不意外。
要知道,宋讷可是出了名的循规蹈矩,将儒门奉若神明。
宋讷是大明第一版“国子监学规”的制定者。
他在洪武十五年草拟了十二条禁令,镌刻在石碑上,置于国子监明伦堂右侧。
这学规之中,最厉害的一条是:
“在学生员,……必先隆师亲友,养成忠厚之心,以为他日之用。
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讦者,即系干名犯义,有伤风化,定将犯人杖一百,发云南地面充军。”
这是一条典型的口袋罪。
“毁辱师长”与“生事告讦”八个字,可以被执法者无限宽泛地解读。
语言上让师长不高兴了,行为上让师长有意见,思想上与师长有差距,文字上让师长不能满意……都可以被纳入“毁辱师长”的范畴。
向师长提意见,对教学有看法,与同学有冲突……也都可以被纳入“生事告讦”的范畴。
宋讷在国子监内“极意严刻”,非常起劲地落实自己制定的学规。
完全以一种酷吏的作风来对待学子,监控他们的一言一行。
以致每月都有学子在强制监禁中饿死或者自缢。
宋讷向来重视尊师重道,在他心中,孔孟二圣就是不可玷污的存在,所以今日听到,立马站了出来。
其余之人也是窃窃私语,能被朱标当众说出,这个和尚想必也是有些本事之人。
一时之间,大家都是望向太子,等着他的答复。
只见朱标轻声笑道;
“诸位也知道,我师从当世大儒,宋濂宋大学士。也算是对儒家知之甚深。”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朱标这个太子之所以被众人认可,就是因为他性格仁厚,从小饱读诗书,对于儒家理念,也是很是支持。
看见众人点头,只见朱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我以为只不过是一平常僧人,所以并未暴露身份,上前与之辩论了几句。孔孟二圣流传至今,又岂能是山野和尚所能玷污?”
朱标装作生气的样子,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讲着故事。
“不料,那野和尚竟然争的有几分本事,我引经据典,最后只落得个平局。”
“哎!”
朱标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众位文官心思转动。
看太子的样子,如果只是平局,想必不会再大殿之上公然说出。
想必是被野和尚完败,拉不开面子,所以只说是平局。
诸位大臣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不过众人都没有点破。
只有一名武将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粗声说道;
“太子殿下,你告诉我这个野和尚在哪里,我替你把他捉了来,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刀硬!”
朱标白了此人一眼,要是如此简单,他不早就私下做了。
一介武夫,不堪大用。朱标瞬间再心中给了此人一个评价。
其余官员也是暗暗摇头。
不过瞬间,就有不少人踊跃发言。
“太子,你师从正统,不善与人辩论,偶然落入下风很是正常。”
“我对儒学可谓是知之甚深,对付这种野和尚的三脚猫功夫,想必会简单些,如太子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与之辩论一二。”
朱标的眼睛发亮,这是有鱼开始咬饵了。
“太子,还是让我来吧,这种野和尚,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是,以为看了几本书,就知道什么是儒家经典了,不自量力。”
“……”
大殿之上议论纷纷,不少人争着报名,摩拳擦掌要替太子出这口气。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太子基本上就是皇上。
平时想讨好都没有机会,现在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了眼前,那不得死死抓住。
更何况只是和一个野和尚辩论,再朝的各位文官,谁的胸中没有丘壑,又岂会怕了他?
朱标看着众人争抢的局面,倒是也没有阻止。
众人越是热闹,对于此事越好。
詹徽站在前排也很是意动,他最近一直积极再向太子靠拢,这个机会他也不想放过。
上次学校老师的提议很是让太子满意,可惜的是此事无法实行,要不然自己的功劳绝对跑不掉。
不过他看了看其余几位尚书,都是眼睛微睁,神游物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如果自己贸然上前,恐怕会丢了自身的身份。
毕竟堂堂的尚书,只是为了讨好太子,和一个野和尚辩论,说出去也不是很好听。
想到这里,詹徽按捺住了自己冲动的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众人争抢这个机会。
就在此时,宋讷捋着胡须走了出来,向着太子躬身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面向诸位大臣,傲然的说道;
“诸位大人,要论官职或者其他,我宋讷定是比不过诸位大人。”
“但是要说到儒家学义,对于各种典故,诸位大人恐怕是比不得我吧。”
说完,宋讷傲然的站在大殿中央。
刚才还在吵闹的大殿,慢慢也安静了下来。
宋讷这话说的还是很对的,能做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对于儒学还是知之甚深的。
平常最大的工作,就是研究儒学。
恐怕除了那些当世出名的大儒之外,在朝的众位官员,谁也不敢说,会比宋讷对于儒学的理解还为深刻。
哪怕是礼部尚书李原名,也是如此认为。
而且宋讷更是得到皇上的亲口称赞,那些他写的教条都被皇上当成了谕旨。
见到无人反对,宋讷转过身来,又对朱标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那就让微臣与那野和尚一辩?”
宋讷倒不是为了讨好太子,所以也不用估计身份地位,他纯粹就是为了居然有人敢公然侮辱孔孟二圣,而感到愤怒。
“既然如此,那就定于明日朝会后,再国子监,祭酒与那和尚举行一场辩论赛,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