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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练三伏之水练

    南京人有句老话“最南京的是城南,最城南的是门东”。位于南京城最繁华的南门东,大明英国公冬季别院隔壁,就是张家老宅,园林似的“小东园”。

    清代陈作霖《东城志略·志街道》记载:“过藏金桥,为小英府,英国公(张辅)之分第也。路旁有韦陀殿,其南为陶家巷,又南为张家衙。明张庄节公可大有宅在此,名小东园。”

    园里有一条从外面街巷引过来的活水水渠,宽约三米左右,深约一米到一米五不等,顺势还在园中蓄了一个小湖泊。这时的大明没有污染,渠水清澈,鱼虾游动,野趣盎然。因为担心狗叫影响英国公一家人的休息,张家没有养狗。狸花猫倒是养了几只,但它们对穿越来的张鹿征很不友好。

    (注:张家衙位于现在的南京市箍桶巷,保留有张可大将军的祠堂)

    这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钟,水被晒了大半天,温温的一点都不凉。张鹿征在双臂各套六个铁环,下到水里,以正马步踩住水渠里的青石板,大半身浸在水里,逆着水流,轮流推出双掌,但指尖必须微微露出水面。

    这个道理他一试就懂了:水流中下层流速慢,最上层流速快,逆水推掌类似现代散打搏击的抗阻训练。训练目的是“拳不打人功打人”。

    “回手,肘击,用力,发声”。随着老爷子的指点,张鹿征才知道这是推掌前冲和带回肘击两个动作,推掌时还要吐气发声“虎”字,回肘时吸气。这样分左右逆流练一阵子,再转身顺流练习马步冲拳回肘。

    “爷,为什么要顺流练?”

    “稳如铁塔坐如山、手是铜锤脚是马。顺流练拳首先要保证步如磐石,再看看你的拳速能比水流快多少?”华东虎说完,又进入老僧入定的状态,小鹌鹑早就把文玩核桃捡回擦干净给他了。

    “爷,为什么要在胳膊上带铁环?”鹿征少爷的双臂被铁环晃荡的很疼。

    “一方面锻炼臂力,另一方面是提高手臂的硬度和忍耐力,这样就不畏惧与敌人拳腿磕碰了。”

    练过一阵冲拳回肘,再喝上一碗绿豆汤,他又开始在水里练习,马步状态下的左右单腿轮流踢击。踢腿又分两种,一种是类似“撩阴腿”,向上方踢击;一种是类似现代散打低鞭腿的横向踢击。

    动作样式有点像京剧里的“矮子步”,要求必须在水中踢腿,借助水流阻力提高难度。

    “爷,为什么在水里扎马步练习呢?”

    “水里练习,保护膝盖。”

    “另外,战场上不是残尸断臂,就是散落的刀枪箭矢,或是鼠洞坡坎。马步弓步等矮架子就是预防摔倒。记住,战场上摔倒就等于死亡。”

    “再说夏练三伏不是傻练,天气这么热,万一中暑怎么办?”

    “还有水里练功能促进气血循环,减少肌肉酸痛。”

    转成顺流马步踢腿的鹿征少爷,突然感觉华东虎的歪理好像也有几分道理。看着水中的倒影,他对自己“三重刘德华”的相貌还算满意。

    “上”,座山雕张大壮三十多岁左右,棕发深目鹰钩鼻,身材不高粗壮魁梧,略微有点罗圈腿。他原本是西北少数民族,十几年前被明军俘虏,后来几经辗转被老爷子买回来做家丁,原本工作是养马驯马,并给他取了姓名安了家。按照当时的规矩,家丁一般都随主家的姓氏。

    随着老爷子的指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座山雕进入水渠,道声得罪了,就向以马步蹲立,双手一字平举,只露出脖颈脑袋的鹿征少爷,用自己大拇指一侧的小臂挠骨,或小拇指一侧的小臂尺骨,一下一下,不疾不徐的横击其胸背腹肋。因为以前练过,再加上水流阻碍,张鹿征感觉并不疼。

    “睁开眼睛不准闭,在战场上不管箭射来,还是刀砍来,都要紧紧盯住敌人。闭上眼睛是自欺欺人。”

    “一点水花怕什么,水花溅到眼里又不会瞎。这是抗干扰训练,主要是锻炼目力。记住我的话,眸子练的精,打人占上风。”

    “用力,你没吃饱饭吗?”老爷子一声令下,座山雕就换臂为腿,用脚背或者小腿胫骨,轮流踢击鹿征少爷的躯干和大腿。他现在不敢装模作样了,慢慢加大踢击力度。

    这也是现代散打搏击常见的抗击打训练,传统武术称为“排打功”,即老百姓俗称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这在武术中也被称为“硬盘”。

    排打功等所有的抗击打训练法,只是尽可能提高自身抗击打的水平上限。就像战场上的盾牌或者防弹衣,不可能刀枪不入,只能防御一定力度以下的打击。金钟罩和铁布衫只是一种比喻名称,被后来的一些组织群体利用,才上升到迷信愚民层面。

    “换”,华东虎一声令下,座山雕上岸套上装有沙子的护具背心,再回到水渠里,像提线木偶一样,也扎好马步,双臂一字平举。

    张鹿征就没有他那么客气了,卸下手臂上的铁环:冲拳、蹬腿、斜撑腿(侧踹)等点打击;铁臂功、横扫千军(扫踢)等线打击轮流转圈使出。

    这种快速暴力连击属于无氧运动,鹿征少爷坚持不了多久,就停下来做深呼吸,同时习惯性的把一条腿搭在水渠边上。座山雕倒是有眼力劲,立刻给少爷按摩推拿大腿,预防其抽筋。

    等两条腿都按摩差不多的时候,华东虎发话了:“走两趟”。苦逼的鹿征少爷强撑着酸胀的身体,又回到葡萄架下打起家传的武术套路。

    关于传统武术套路的由来有不同说法:第一种是活动健身。《水浒传》中鲁智深醉酒拆亭子一段中写道“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洒家且使几路看”。

    第二种是方便记忆和教学。明代武术家程宗猷《耕余剩技》中记载“以前刀法,着着皆是临战实用,苟不以成路刀势,演习精熟,则持刀运用,进退跳跃环转之法不尽。虽云着着实用,犹恐临战擎肘,故列成路总刀法一图”。

    “爷,练套路有什么用呢?敌人又不会按我们的路数打?”

    “踢腿、下腰等基本功就像孩子初学写字时,练习的横撇竖捺;弹腿冲拳、腾空外摆莲等动作就像你小时候,练习写一个完整的字;零招散手就像写对联或者四言绝句一样的短诗;套路就像学生要背诵的经典文章。”

    “它们都只是训练、教学的基本方式方法,不能等同于实战。就像你平时要背诵四书五经,但遇到考试时,不能照抄原书是一个道理。”

    “实战搏杀与下棋对弈一样,确实都是‘千古不同局’。但是教学和日常训练,必须有计划、有步骤、有目的、有确定性和具体指向。”

    “就像学习下棋,明知道千古不同局,还要学习、钻研棋谱和‘双炮将’等基本棋术。把棋谱背的滚瓜烂熟,不等于棋术高超。但棋术高手,脑子里肯定有很多棋谱棋术。”

    “再回过来说,咱家是将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都要精通。不编成套路温故知新,你学了刀就忘了棍,练了枪就忘了剑,那不成了熊瞎子掰玉米吗?”华东虎说的天花乱坠,张鹿征还是半信半疑。

    “为什么非要学这么多种兵器呢?专精一种不好吗?”

    “战场上武器会损坏,那时候有什么就用什么,根本由不得自己。”

    这也是传统武术与现代搏击的最大区别。包括少林、八卦、武当在内,所有的中国传武拳种,至少都要修习几种冷兵器。古代西方武术也是以冷兵器训练为主,目的都是应对无规则的杀戮,而不是现代有规则的商业或者体育比赛。

    抗美援朝期间,我英勇的志愿军战士使用的就是“万国牌”武器。现代各国陆军精锐部队,也要学习、掌握敌对武装或者外军的武器装备,以备不时之需。

    “想当年我打倭寇时,哎,你个臭小子又想偷懒,滚到河里打套子去!”

    求知若渴的张鹿征被老爷子误会了,只能委屈巴巴的下到河渠继续练拳。

    “爷,为什么在水里打套子?”好奇宝宝实在忍不住了。

    “一句话,百样说;一套拳,百样打。水里练套子,是练习步法、身法、速度、腿力和稳定性,而步法的精髓就是‘马奔虎践’。”

    “乱阵散斗时,最忌讳的就是傻呆呆的站桩输出。套路就是协调手、足、身的同时运动,避免脚动手不动或者手动脚不动。记住:活步做战马,拳腿是刀兵。”

    张鹿征懂了,因为水中阻力大,既考验“起脚如飞”,也锻炼“落步如钉”,更能考验整体的稳定性和协调性。现代拳王阿里的“蝴蝶步”、泰森的“下潜摇闪”就是步法带动拳法、身法带动拳法的典范。

    老爷子以前还有很多歪招,如逆风打直线套路是类似现代的耐氧阻氧训练;顺风打直线套路是速度训练,考验拳腿是否比风快;以流动的河水作为参照物,看看在河边顺流打拳能有多快;在下雪天,以飘落的雪花作为击打目标,考验眼力、速度和准确度;还有在下雪天打类似太极拳的慢拳,感受力量的节节贯通。

    “练、练、练,您把鹿征练死算了”,四叔张可久和四婶张杨氏带着牙牙学语的孩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挑扁担的汉子,扁担前后各有一个食盒。

    “爹啊,不是我说您,您养的促织(蟋蟀)都比鹿征活的滋润。”四叔大大咧咧的坐到葡萄架下,自有小鹌鹑给他端茶送水。

    “哎哎,您别拿核桃打我啊,把我打坏了,谁去讨要粮饷啊?”

    “说”,华东虎收起核桃,那一脸严肃样像是要吃了儿子。

    “现在朝廷没有钱,上半年的粮饷得等到夏收后,估摸着怎么也得七八月份了。”

    (注:万历一朝,九边军队的粮饷理论上能保证九成,大规模长期欠饷是天启朝以后的事情)

    年初大儿子张可大跟随老爷子的妻弟、总兵王鸣鹤去广东剿寇,好像战事不利,估计要拖成持久战了。

    (注:张可大跟随王鸣鹤参与平叛,是真实历史)

    闻讯赶来的菩萨老妈,听到这话就哭了:“那个没良心的,昨天派船送来192个伤残士卒,给我的信里只有87个字,也没提怎么养活这些兵,他们拉家带口至少一两千人啊。”

    “现在都过了端午节,今年一钱银子的粮饷都没有拿到。以后的日子咋过呀?我命苦啊……”四婶张杨氏只能安慰由观音菩萨变身祥林嫂的老妈。

    出征时,为了让大儿子立功升职,老爷子把卫所里,所有的青壮年军汉和马匹骡子都调配走了,现在家里面穷的连毛驴都没有。

    爱面子的华东虎对外人解释,自己年龄大了,腰酸背痛腿抽筋,骑不了四脚兽。原本养马驯马的座山雕,不得已改行做了大少爷的陪练。

    趁着场面混乱,机灵的座山雕拉着鹿征少爷偷偷回到书房里。神出鬼没的土拨鼠已经守着两大桶热水,点好驱逐蚊虫的艾草,拿着肥皂鼻祖“猪胰子”,等待大少爷王者归来了。

    两人先给他洗澡,顺势推拿按摩,手法娴熟专业,一点不比后世的泰式、日式差。最后张鹿征光屁股站着,任由两人拿出类似红花油的药水涂抹搽试。没一会儿,他感觉原本的肌肉酸胀减轻了许多,人也清爽了。

    书房里有一张三面有围子的罗汉床,床尾有个一米左右长的凳子。他爬上床,习惯性的把小腿搭在板凳上,枕着空心竹枕,舒舒服服的平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土拨鼠又干回“扇风童子”的老本行。

    这种中华古人发明的“高卧”睡姿法,后来被美国海豹突击队学过去,变成了他们的八分钟休息法。

    虽然是农历五月中旬的初夏,但屋里并不热。院子里有口井,打了一个涵洞通到鹿征少爷的书房和卧室,再向上通到地表,露出两个砖头大小的方形小孔。上面用带着网眼的铁篦子盖住,散发井水里的凉气,堪称天然空调。冬天可以选择用砖石盖住方孔。

    外面的葡萄架下,张鹿征的大姑、二叔张可仕、三叔张可度带着家眷都来了,分坐在几个石桌旁聊天。

    张可仕现在是南京锦衣卫试百户,代管家里世袭的羽林左千卫,就等着鹿征少爷接班。二婶与一百年前的魏国公是一家。张可大原本是舟山守备,三叔张可度在张可大去剿寇以后,就一直替大哥代行舟山守备一职。三婶是成国公家的旁系亲属。

    (注:张可大将军确实担任过舟山守备)

    晚年的万历皇帝不理朝政,奉行无政府主义,中央级官员都有很多空缺。舟山守备这种皇帝眼里的芝麻绿豆官,更是不管不问,张可度现在就干着这有实无名的事情。

    这一家子可能受当时“重文轻武”的大环境影响,从张如兰老爷子到孙子辈都喜好文学诗词。除了张可久,其他人都有诗书或者画作流传至现代。历史上真实的张鹿征,还参与过戏曲《桃花扇》的修改和完善。

    最让张鹿征惊讶的是,大姑父居然是天启朝战死在觉华岛的参将金冠,只不过现在还是水师游击。

    老妈张何氏,原籍苏州人,是天启二年升任舟山参将何汝宾的亲戚。何汝宾撰写有《兵录》,这是一部关于论将、选士、编伍、教练、拳法、棍法、阵法、器械、军行、安营、守御、功战、水攻、火攻、医药、天时、地利等军事方面的论著。全书十四卷,有附图,现代发现有明崇祯年间刻本。

    此书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禁毁。何汝宾还在天启六年编修成的《舟山志》一书。”示险要,列兵防”,是明代舟山唯一的官修志书。

    奶奶是明代兵书《登坛必究》的作者、明代山阳(今江苏淮安)人、武科进士、骠骑将军王鸣鹤的亲姐姐。而华东虎是江苏江宁人,两人与大儿媳妇算是半个老乡。老太太平时向佛参禅,慈眉善目,很少露面,家务事都由老妈代管。

    《登坛必究》现有万历刻本存世,共计40卷,图560余幅,约100万字左右。全书共分72类,内容包括天文、地理、谋略、选将、训练、赏罚、敌情、海陆边防、大江守备、攻守城池、阵法布列、舰船器械、人马医护、河海运输以及文臣武将关于兵事的奏疏等。

    四婶张杨氏是明代杨家将,南京支脉杨思贵的亲妹妹。平心而论,老朱家对于当年追随他们打天下的中基层军官还是不错的。

    (注:此处的婚姻状况为小说虚构)

    史料记载:“九辈杨思贵,年二岁,万历一十二年六月大选过南京府军右卫前所故副千户杨遇春嫡长男,照例与全俸优给至万历三十六年终住支。万历三十九年八月大选过南京府军右卫前所副千户一员,杨思贵年十八岁出幼袭职,比中一等。”

    简单翻译一下,杨家世袭南京府军右卫前所副千户,从两岁起,明朝政府就承包了他的奶粉钱,18岁子承父业当上了团级军队干部。

    明朝杨家将另一个支脉,驻守在西北凉州(现在的甘肃省武威地区)。他们世代戍边,精忠报国,前赴后续,英雄倍出。如杨胜(1359-1437),洪武21年随军远征到捕鱼儿海,22年追赶蒙元余部捏怯来至百眼井,23年征亦都山,抓捕乃儿不花;“洪武三十五年小河大战阵亡”的杨税;天启六年和崇祯五年两次颁发圣旨嘉奖的骠骑将军杨嘉谟(注:该文物现藏于武威市博物馆);“崇祯十七年死尽节”的杨道顯等。

    现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凉州攻鼓子(明军战鼓)、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威水陆画以及凉州杨家将武术、永昌石碑滚灯、王城堡社火、白塔沟舞龙等市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等,或为武威杨氏独创,或与武威杨氏关系密切,都是凉州宝贵的文化财富,对于研究明清武威民风民俗、家谱传承、诗文书法,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明朝杨家将还有一支就是昌平侯杨俊。正统十四年,瓦剌入侵大同,明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兵败被俘。杨俊虽然领兵救驾,可惜兵微将寡没有成功。景泰八年,明英宗通过发动“夺门之变”再次复位。杨俊被明英宗下令处死,他大呼冤枉:“当年陷帝为俘的人何在?我提兵救驾,反成死罪,天理何在?”

    昌平侯杨俊被处死后,是一位名叫高娃的蒙古族名妓给他用针线缝上头颅,然后拔刀自刎。据明朝《奇女子传》记载:“高娃,京城歌舞妓,身姿轻巧,歌柔舞妙,一舞而缠头千金,名重天下。”

    西南播州(今贵州遵义地区)杨氏,也是杨家将后人。明代大儒宋濂写的《杨氏家传》里就有描述:“先祖杨信,曾祖杨业,祖父杨延昭,父亲杨充广。杨充广南征与播州杨昭通谱,因杨昭无子,遂将子贵迁过继于杨昭,由此,守播境者皆杨业之后裔。”

    张鹿征很庆幸,自己有雄厚的人脉资源。此时大明建国二百多年,南京世袭武官和勋贵之间相互通婚,早已形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用后世的语言概括就是“阶级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