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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书府火烧庾冰 江州衙围攻谢尚

    陆晔一行携带钱粮前来慰军,因发放赍赏的物资需要些时日,故在庾亮府中歇住几日。

    就在陆晔一行将要启程的前一晚,庾亮在府中宴请陆晔等人。宴罢之后各自回房整理行囊。

    众人散后,庾亮对庾冰叮嘱道:“季坚,此番前去江州,你一定要配合陆晔留住陶侃。司空郗鉴此人善治流民,在流民军中威望甚高,而其与王导结为姻亲,于我等不利。前者陶侃欲起兵罢免王导,却被他拒绝。我庾氏虽与陶侃不合,但如陶侃去朝,我等在朝中难以抗衡王导。”

    庾亮接着说道:“前者苏峻之乱,朝中上下皆罪我等,若不是太后临朝,我等是功不抵罪。陶侃如今连平叛乱,成为天下的元戎魁首,有当年祖车骑之势,我等要紧紧依附于他,万不能让他解甲归田。”

    庾亮又说道:“陶侃名声虽盛,但是在朝中势力单薄,不像王庾郗三家在朝中兄弟相连、子侄遍地、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他一旦致仕,他的势力就会迅速消散。”

    庾冰压低着声音说:“当年您和太后修改明帝遗诏,排挤陶侃,在辅政大臣的名单中将他勾除,如今让我见他还是有点而心虚。”

    庾亮道:“前者苏峻打破健康,我等去投靠陶侃,我与他同案而食,观其对我也有些释然,你此次前去关系庾氏兴衰,你务必尽心。”

    庾冰犹豫一会儿还是答应了,说罢便回房收拾去了。

    庾亮见庾冰离去,转身背手步履沉重地庭院中走去,长叹一声:“王与马,共天下啊!”庾亮穷其一生都想与王导在政治斗争中见一个高低短长,奈何屡屡失败,致使朝野的信心尽皆归于王氏。他心底里知晓,庾氏占尽了外戚之利,已经到了势力顶峰的尖上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像窦婴身死而窦氏遽衰的故事在他庾氏身上重演。

    庾冰自随兄长坐镇芜湖,便终日住在军营之中,今日才第一次住在兄长府上。穿廊过院,都路过庾亮书房一段路了,庾冰才回味起来刚刚好像听见书房中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想到兄长现在前厅中,而书房也未掌灯,心内泛起一阵疑惑。

    见院中不远处有提着灯笼巡夜的奴仆,他便唤了前来,问道:“这后园书房中好像有些动静。”

    那仆人答道:“回将军,是耗子,这些天老闹。我等几人前些天也以为是进贼了,但进去书房一看确实有一只大耗子,我们抓了几次没抓住,后来管家就让我们在房中多布鼠药,我们也就没有再管了。”

    庾冰听罢就摆手让仆人离开,自己也转身回房,没走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叫住那家奴,问道:“你说这些天老闹,是从啥时候开始的?”

    仆人答道:“从中书老爷进驻此府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庾冰顿感蹊跷,接着问道:“中书老爷来之前从没闹过耗子吗?”

    仆人连忙答道:“回将军,我等平日护院尽心竭力,此院在中书老爷未来之前虽然冷清,也从未闹过耗子。如今此事确实是我等疏忽,还望将军宽恕。可能是中书老爷此次多带书卷,才招来耗子,我等一定想办法早日除鼠。”

    “你们没事了,下去吧。”

    家奴连声感激,快步离开了。庾冰心中却觉得很不对劲,便回身朝庾亮书房走去,想一探究竟。

    庾冰悄声入园,缓缓朝书房走去,接近房门时听见里面的声音好像渐渐平息了,庾冰听了一会儿后,便推开房门,借着入户的月光隐隐看见房间内排列整齐,一切井然有序。但让人奇怪的是这开门声却没有惊动那只耗子。

    庾冰环视着寂静的书房,不觉握紧双拳,紧绷着身体,缓缓走到书案旁,眼神警惕地慢慢点起灯,接着光亮再次审视书房。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整个房间一片死寂,园中的虫鸣刺透纱窗,撩拨着庾冰紧张的神经。

    良久之后,仍然没有有何异常,但是凭借着多年习武的敏锐直觉,他感到此屋之中必有蹊跷。

    突然,庾冰将灯高举,抬头望去,但见一黑影盘坐在大梁之上,半个身子藏在枋梁之后。双方一照面,各自大吃一惊,庾冰大喊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庾府!”

    庾冰连忙放下手中的烛台,抢到门口插上门闩。那人见庾冰死死守住门口,想着府内的高手倾刻即到,便迅速跃下梁来,朝他攻去,想在打斗中将他引开门口。

    庾冰十分清楚那人急于脱逃,便死死背靠着门口。

    眼见夺门无望,那人便又朝着窗口而去,庾冰见状,招式愈发凌厉,与他死死纠缠在一起,一时间无法分身。

    不多时,护院的兵丁听见呼喊与打斗,便迅速围到此园中,一会儿,书房四周都围满了家奴与兵丁。

    那人本是借着打斗缓缓向窗前挪去,但是没想到护卫来的这么快,一时间计从心起,抄起一旁的烛台向庾冰砸去,庾冰顺势一躲,烛台打在门上又弹回他身后,那人不给庾冰反应又与他缠斗在一起。

    而在打斗中,庾冰不觉后面的烛台点燃了他的衣服,等到火势渐大,已烧及皮肉,方才反应过来,那人便趁机将他打倒在地。庾冰见脱衣服已经来不及,便顺势在地上翻滚,想借此熄灭身上的火势。

    那人见庾冰已无力还手,又见园中围满了兵甲,难以脱身,便飞身上梁,冲破屋顶,迅速离开了庾府。

    园中兵甲见状,自觉分作两队,一队去追赶那人,一队冲破房门救援庾冰。

    庾亮等人听见后园书房中争斗,姗姗来迟。来在园中时,见到被人抬出书房的已是一位浑身烧伤、奄奄一息的庾冰。众人一见庾冰此状,一阵惊愕。南康公主冲破人群,跪伏在庾冰一侧,满脸焦急。

    庾亮吓得言语颤抖:“怎么会这样?!季坚,这是何人所为?”

    庾冰声音微弱:“大哥,灯光太暗,那人容貌我未看清。但是他好像是目的明确,想要窃取大哥书房之内的机密。”

    小庾公子看见二哥如此模样,在一旁神情焦急,但又听得二哥此话,他神色忽变,闪身几步进入书房内,在一片狼藉中缓步搜寻。忽然在角落发现几张抄满文字的纸张,一摸墨迹尚湿,挪到月光下定睛一看,这页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分明是我庾家使枪的功法要诀。

    庾翼急忙收起这几页纸,待将庾冰安置好、众人散后,回房将这几页纸呈交给庾亮,庾亮看后大吃一惊:“岂有此理,居然有人偷抄我庾家秘宝!”

    庾翼说到:“大哥,不瞒您说,此人或许在原郡家中也出现过。”

    庾亮满面疑容:“你在家中也见过此人,长什么模样。”

    庾翼答道:“我并没有见过他,我只是平时在书房里发现一些蹊跷,我一些常读的书目位置被调换,有时书中夹杂的信笺移位,总觉得有人在书房中翻找。以前觉得可能是叔伯兄弟来房中读书,现在看来,定是此人在找我庾氏枪法。”

    庾亮略微思索,突然闪回若干年前的记忆,说到:“这难道祸起当年之事。”

    庾亮问道:“此话怎讲?”

    庾亮道:“哎,这都是是当年心慈手软埋下的祸患!”

    “当年晋元帝金台比武,祖车骑力挫群雄,独占鳌头。父亲心内不甘,为求精进武艺,在天下召集数十位高手,共同探讨技艺,去芜存菁,才有你今天练庾家的这套精妙本领。”

    “但是,在这过程中,我庾家的武学难免泄露给外人。父亲便要我派人截杀这些高手。但是我当时一时心软,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知此人是否与当年之事有所关联。”

    庾翼听罢,长叹一声:“子不言父之过,但父亲当年行事确实太差,不及祖车骑远矣!。”

    庾亮微微呵斥道:“稚恭,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

    庾翼道:“大哥,你此事做的就更不对了,你既已杀人,罪业已造,为何还遗下祸患,于我庾家不利,你做不得好人,也不会做坏人吗——”

    庾亮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事已如此,应该想办法应对才是。你下去找高手匠人将此人笔迹仿制多份,想法先找到此人再说。”

    庾翼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回首对庾亮说到:“大哥,我这些年读千家书学万般艺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我们庾门出了伯夷叔齐那样的贤人,我从小看你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哪知道二十年的官身竟把一位风格俊整的仕林魁首妨害至此,早有今日之见,我还读什么孔孟大义,学什么君子三变。”

    庾翼走后,庾亮独自沉思多时。多年前他曾是被人比肩陈群、夏侯玄的高古雅士,现在却被人形容为朝堂大蠧。二十年的权力斗争和门阀利益将他清新淡雅的名士皮囊撕破,露出一副平凡的庸人姿态。

    庾冰既已重伤,不能随团远行;庾亮坐镇地方,责任重大;庾怿军务倥偬,难以抽身。便只能让庾翼随陆晔前往江州慰军。

    那祖浚、高苍二人为避巡吏,南下想要投奔太尉陶侃,昼夜兼程数日,匆匆来到江州城中。

    此时陶侃已经递解辞呈,州府大事托于长史,军务委于司马,终日赋闲索居于府中,大有懈怠之意,也算是一种对时局的抗议。

    祖、高二人在刺史府周围盘桓数日,但见庭院把守严密,府内外很少交际,一时之间想不到怎样觐见陶太尉。

    这一日二人正在刺史府周围的大街徘徊,祖浚问高苍道:“高大哥,这几日我们还没找到进府的方法,为什么我们不趁夜潜入府中,求见陶太尉。”

    高苍道:“陶太尉府中食客高手颇多,我等若贸然闯入,必为其所逮。我等毕竟是通缉的逃犯,到时候闹得太大恐让陶太尉难做。”

    正说话间,祖浚忽地一瞥见大街不远处有一队五六人,身着便装,神情警惕,四下搜寻,为首一人颇为熟悉,正是当日在茶肆与二人争斗的巡吏。祖浚神色大变,扯着衣襟提醒高苍,二人急忙转身,快步向前走。

    那队人被二人反常的行为所惊动,眼看二人身形背影恰似当日,便急冲冲地追来。看到后面追逐地急了,祖、高二人也顾不得拘束,撒开腿跑了起来。

    一前一后两队人在刺史府门口的官道狂奔了起来,冲撞得的沿街的店铺与行人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远望见有人搅闹街道,刺史府的阍吏便率领几位兵甲急急地朝着祖、高二人赶来。眼见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二人相望一眼,便分别向左右两侧散开,混入人群,从街旁的小巷中迅速消失了。

    那队人看到祖、高二人倏然消失,周围人群杂乱,前面又来人刺史府官人,心想到事情闹得太大,不可逗留,便猛地回头拨开人群,朝反方向跑去。

    正当此时,这道上一阵銮铃声响,那队人冲破人群,只见得眼前高高矗立三匹战马,马上端坐三人。其中两人普通士卒打扮,而为首之人二十多岁年纪,虽身不带甲,但仪态高峻,英武非凡,面色白皙,微有短髯,眼神凌厉,不怒自威,不消说也看得出是大家的后辈公子。此三人自江州大营返回刺史府,将到之时见前方人头攒动,刚刚驻足观看,只见得人群中出来五人。

    那公子细看几人,装扮虽然普通,但是腰挂弯刀,想是并非善类,便拒马喝道:“尔等身带凶器,搅闹街市,身犯下重罪,还不束手就擒。”

    那队人当人不被言语所动,正准备拔刀抵抗,只见那公子纵身下马,一跃到五人之中,按住他们的武器,赤手与五人斗了起来。那公子在五人之中来回纵横,身手俊朗,只消三五合便将五人撂翻在地,被赶来的家甲擒获,引得众家街邻一顿喝彩。

    公子见其中一人怀中露出一角文书,便上前扯了出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幅肖像图画,公子见图大惊,吩咐下将此五人赶忙押赴府中,等待太尉问话。

    待家院报知陶侃,众人见陶侃自后堂缓步而来,步履稳健,虎虎生风。这陶侃虽年逾七十,但是身形壮硕,虽身着宽大的素色袍氅,但是依稀能显出腰背与臂膀的轮廓,虽满头青丝,但是脸上没有多少皱纹,满面红光,神情和蔼,平易近人。这些日子,陶侃不治朝堂与军旅,闲致放纵,所以去了冠带,披散着白发。

    陶侃坐定之后,微睁虎目,悠然看见躺下缚跪着五人,便问道一旁危立的那位公子,道:“仁祖,这五人何故下跪于此啊。”

    公子急忙拿出那幅肖像呈给陶侃,道:“我来时只见此五人搅闹街市,此图画乃是从他们身上所得。”

    缓缓展开图画,陶侃眼睛猛地一怔,厉声问道:“尔等受何人所差,要找这图画上的人所为何事?”

    为首一人答道:“我等是庾中书门下公人,受上命所差,前来寻访此人。”

    陶侃便望着图画,心想到:“难道是庾亮图他贤名广布,想要强征他为幕僚?”

    陶侃又连发几问,那人对答如流,陶侃心中也无甚疑虑,便叫人将其先收押到府衙牢城之中。

    待他们走后,那公子递上刚刚收缴的五人的武器,陶侃一看,说到:“此刀形制类似我军中之刀,但是隐隐中有胡刀之风啊,难道……”

    “仁祖,你赶紧去请殷深源过府!”

    那公子领得太尉命令便匆匆出府去了。

    这公子姓谢名尚字仁祖,乃是当年风流名士豫章太守谢鲲之子,谢豫章死后,侨居于平南将军温峤府中,后温峤病逝,转居陶侃府上,因才智超群、精通音律、工于书法、擅长清谈、武艺过人,在江南一带名声极盛,乃是后辈儿女中少见的英雄人物。

    而谢尚此次过府去请的,又是一位名动江南的贤士,殷浩殷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