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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缕香魂返渡口 跌宕起伏过童年

    浅微吐出了这口鲜血,人却觉得舒服多了,只是她发现病床边她的亲人们却越来越模糊,虽然她知道他们都在,可是为啥越来越远的感觉?她仿佛回到了那西南边陲的青龙江边。

    两岸风光旖旎,江面开阔,据说这条江流经了许多地方,养育了江边两岸各种生灵,江的两岸支流众多,河水都汇集在江里,所以航运发达,两岸人出行的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坐船,江边有一座白峰山,不太高,坡度平缓,山的东西两面各有一个渡口久而久之形成了两个小村庄,东面的一个叫做东津渡村,西面的一个叫做西林渡村,浅微就是东津渡人。

    闭着眼睛的浅微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父亲,面容是模糊的,可是她却觉得这两张脸是在微笑。这两个人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富足的钱财,却一直离她很远很远,没有怀抱,没有亲吻,甚至连打骂都没有,可这是她生命的来源,所以她依然会想念他们。

    浅微自己都不知道她应该叫万浅微,还是叫刘浅微,最终现在大家都叫她庄浅微,模糊中她尽然有三个姓,是的命运给了她三个父亲,而她也确实有三个父亲,一个给了她生命,一个养育了她,一个给了她姓。

    她终究从未叫过万浅微,那个万字离她很远很远,哪怕只在邻村,她也只是耳闻,那万公馆豪华气派,她也只是路过,高高的围墙里面她一无所知,门口的看门小厮,她路过时会看见,其它人她没有见过。包括万爸爸何时过世的,现在墓葬在何处她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那个墓碑上肯定没有她的名字。

    尽管浅微这个属于她的名字是万爸爸起的,可是他没有赋予她姓。现在想想父亲起这个名字是否太过于清冷,以至于自己的一生从没有繁华过,不,应该用热闹好像比较确切,也不对,应该是闹没有热,见过太多的冷面哪里还有热?闹还真的很贴切,应该是太闹了。尽管浅微很努力得活着,努力希望过平常人的平常生活,可没用。上天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闹剧一样的人生,也许有一段平常,可是太短了,刚刚平常下来,浅微就像现在这样了,无助得躺着,心里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浅微的第二个爸爸叫刘开金,养育过她,给她的记忆是最深的,毕竟一起生活了十三年,她是在他的陪伴下长大的。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青春期,养父一直在,直到他过世。

    养父死时她十六岁,和当时她生母被她生父看上那年同岁。养父死的很惨,记忆中浅微和养母也就是吴小白一起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毛巾给浑身是血,已经有点僵硬的养父擦拭身体,养父身上不仅有鲜红的血还有白色的脑浆。

    那是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中,离村子很远,那几天四周渡鸦时不时哇哇叫着,养父曾告诉她,这是一种黑色的鸟,常常会聚集在尸体的周围,聚集越多说明尸体也越多。今天,四周围鸟叫声不绝,十分的不祥。

    白天不敢去,乘着黑夜,吴小白带着浅微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养父身旁,浅微举着一个小灯笼,好不容易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已经看不出脸的养父,完全凭借着衣服才找到,灯笼中蜡烛昏黄的光照着养父五颜六色的脑袋,吴小白用矮小的身体硬抗起养父已经略有僵硬的身体,养父身材高大,吴小白十分吃力,深秋的夜晚还是让她出了一身汗,在浅微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给他换了一身体面些的干净衣服。换下来的衣服是湿湿的,黏黏的,混合着血液脑浆,四周满是血腥味,浅微把衣服放在了随身带来的篮子里。

    蜡烛的光照在养父的脑袋,上面有一个洞,洞口布满了已经凝固的血液和脑浆,吴小白有用布条把养父开了花的脑袋邦上并戴上了一顶便帽。养父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用毛巾沾水檫了许久,终于看清养父的脸了,死白死白的,眼睛张得很大,嘴也张着。

    “闭眼吧,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吴小白的手抚上了养父的眼睛。

    “好爹爹,好爹爹,您路上走好。”浅微也跟吴小白一样喃喃自语,伸手拉住养父冰冷僵硬的手,那双以前温暖的手现在犹如一节裹着棉布的木头,她低下头把脸颊凑上去,放在了父亲弯曲的手掌中,在浓重的铁锈味道中上面还有一丝父亲的味道,好安逸好温暖,仿佛以前一样。

    也幸亏烛光昏暗,养父边上其实还有许多和养父状况一样的尸体,这样暗淡的光亮不足以照到他们,在远处也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和一丝萤火虫般的光亮,估计是和浅微母女一样的情况,但彼此就做没有听见,都是别人家的亲人。这也也多少可以减少浅微心中的恐惧,因为不允许收尸,说要暴尸三日,他们没敢把养父带回去,只是悄无声息地清洁一下,带回了换下来的衣物在屋子边上悄悄做了个衣冠冢,连墓碑都没敢立,连夜母女俩就跑到了山里。

    浅微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是否伤心,是否害怕。人总是有一种本能,忘记不愉快,忘记恐惧,忘记伤心,这是浅微对养父的最后记忆,后来连这些场景她都不太记得了,她只要一闻到铁锈味就会在里面闻到父亲的味道,在梦中会有,在闻到生锈的刀具会有,包括她看见大出血的病人时也会有一丝父亲的味道萦绕着她。小时候的养父高兴地带着她骑大马,那双大手轻轻围绕着她,怕她摔着,高兴地打枪给浅微看,那枪很重很重,幼小的浅微两只手都托不住,而好爹爹一只手就能拿起来,呯呯呯,打碎远处的树叶。

    “好妹,好爹爹的枪法准吧,有好爹爹保护你,你就啥也不用怕了。”养父自得的告诉浅微。

    “嗯嗯嗯,有好爹爹在,就没有坏人了。招娣也要打枪,抓坏人。”

    “哈哈哈,你一个女娃子,不用打枪。但是要坚强,生活不易啊,枪是男人用的。”

    “好爹爹,那我不学打枪了,可是啥叫坚强?”

    “坚强呢,就是不害怕,等你长大了,就能体会到了。现在你只要不怕你好娘就可以了。”

    “那大人要不怕啥呢?好娘有的时候真的好凶好凶的。好像,三狗子哥哥也怕好娘,他不是大人吗?他还有枪,他为啥怕没有枪的好娘呢?好爹爹,你也怕好娘啊,我看见了,好娘会训你,也会训三狗子哥哥。”

    “哈哈哈,好妹,都被你发现了,你好娘的就是坚强,勇敢的人,我们都怕她啊。”

    “好爹爹,那么你和三狗子哥哥是不坚强勇敢的人吗?”

    “不,好妹,我们都是坚强勇敢的人。大人呢一定要在坏人面前坚强,也要在爱你的人面前坚强。”

    “这,我不懂。”听养父的一席话,浅微越发糊涂了,但是她相信,好爹爹不会骗他的。

    “好妹,慢慢等你长大就懂了,现在有好爹爹在,等哪一天好爹爹不在了,没人护着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坚强啊。”

    “好爹爹,你去哪里了,为啥不在?我会想你的,你是不要我了吗?”

    “哈哈哈,好爹爹也不想离开你的。那时候你已经很大了,还会要好爹爹吗”

    “要的,要的,要和好爹爹永远在一起。”

    “答应好爹爹,等哪一天好爹爹跟着自己的枪走后,你可不能哭哦,要坚强。”

    似懂非懂的浅微只能点着头,看着难得严肃的好爹爹,他说他会走,她想她会想他的,可是不能哭,因为好爹爹说要做一个坚强的人。

    是的浅微的好爹爹会永远和她在一起的,他在天堂也会看着他心爱的养女,给她信心,给她勇气。

    这也印证了一句老话,玩枪的人最终会死于枪下,他真的被自己的枪打死了,在枪弹之下死于非命。浅微有没有哭,她忘记了,毕竟要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时间确实是一剂疗伤的良药。

    养父不太会笑,常人看见的往往是一张严肃的脸,他的笑只是给浅微的,一口外地口音,后来变成了一口带渡口乡音的官话。浅微至今还记得,偶尔还能学上一两句,往往会惹得自己的女儿青豆哈哈大笑。养父有个随从叫三狗子,时常去掏鸟蛋,抓鱼,遇上漂亮的鸟蛋和小鱼总会送给浅微玩,现在想想他那时也只是半大小子,也会很淘气,只不过在养父面前,一旦穿上军装经过苛刻的训练,立刻不一样,也会有铁板一样的脸和笔直的站姿。

    只有在养父没有看见的情况下会摇头晃脑逗浅微笑,那时候的浅微有个小名叫招娣,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娃娃,雪白而胖胖的,只是吴小白实在是不会打扮,冬日里往往给浅微穿上小棉袄,怕她冷又在外面套上大棉袄,把个人小手短的浅微整成一个大字,小胳膊一直平举着放不下来。而养父每次见到都会哈哈大笑,一改往日里不苟言笑的举止总会把穿成球状的浅微抱起来放在马背上,这个闺女实在是他的心头肉啊,

    一则是他自己年纪大了也没个孩子,现在有了个闺女虽说是领养的,可也不妨碍他稀罕她的心,现在他刘开金可是有家有婆姨有闺女的人了。

    二则是这个女娃还长得非常漂亮并且还是自己酒友的女儿,怎么也要好好对待。

    再则是自己的酒友也没有对这个无奈送人的女儿不管,这个女孩还带了五亩良田和一栋房子过来,说是用做今后这孩子的陪嫁。但是单就这五亩良田每年的产出也够自己家里和部队一年的开销了,这可不仅仅是个女儿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一个财神。这样的一个女孩能不让刘开金和吴小白满意吗?

    “好爹爹”“好爹爹”,这是浅微对养父的称呼,只要一看见养父浅微就像橡皮胶一样追着叫。

    “看这是我的小鸡,看这是我给它捉的虫子”

    “今天我拉臭臭的时候这只虫子爬到我的脚上了”

    “看,我的花帽子”只要在家浅微就黏在好爹爹身上,和养父念念碎,说着养父听来就像是小猪哼哼的话,而养父貌似总也听不够似的,因为养父实在是太宠爱她了,真的可以用爬到头上都喜欢来形容。

    “来来来,乖女儿,张开嘴哈”,养父爱喝酒,每次都会把沾了酒的筷子在浅微的小舌头上点一下,看着浅微皱着的小脸,就是养父最好的下酒菜。

    “好爹爹,你咋又要出门啊,不去可以不?”

    “不行啊,好爹爹要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坏人,如果有就要赶走他的”刘开金总是会很严肃的摇摇头。

    “那么能不能带招娣去呢?招娣帮好爹爹抓坏人”

    “我的招娣还是小孩子,帮不了好爹爹的,会被坏人抓去,就看不见好爹爹了,好爹爹会想你的”

    “那么,你一定要早点回家,招娣也会想你的”每次好爹爹出门这爷俩都是一次难过的分别。

    “当家的,你不能这样子宠着她,要被宠坏的”,养母吴小白看不下去了,往往会出来干涉一下。

    “不能上桌,女娃子上桌了家门要不幸的,快下来,从好爹爹身上下来”,只要一看见抱着浅微喝酒,吴小白立马要让她离开饭桌。

    “瞧你,娃子还小,哪有那么的严重”刘开金对吴小白这一说法并不认同。

    “小?规矩就是要从小立起来的,等长大了还会听话,有句老话是越吃越馋,越歇越懒。”

    “好好好,听好娘的话,招娣要守规矩。”刘开金颠着坐在腿上的浅微,塞了一块肉在浅微的嘴里,不舍的放下了这个爱女,他可不能太违背吴小白这个家里的主母。

    “等娃大一点后再立规矩吧,”刘开金还是不死心不希望他的乖女太辛苦,吴小白的严厉,他是明了的,家里的仆佣还有他的勤务兵们没有不见吴小白怕的。

    “好吧,等招娣再长大点吧,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拦着啊。”吴小白看着对着闺女眉开眼笑的刘开金,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浅微七八岁大的时候,慢慢的养母吴小白开始给浅微,也就是她的招娣立规矩了,吴小白就不再允许家里的帮佣给浅微洗衣服,倒马桶了。因为吴小白说现在你在我家是千金大小姐,实在不知道今后你长大后会嫁什么样的人,过怎么样的生活,如果一味让你在家享福什么都不会,万一今后你生活的境况不好就很难活下去了。所以只能让你吃点苦学会如何生存。现在看来不知是吴小白有远见还是吴小白那不好的预告成真。

    反正每天这个七八岁的小孩要自己刷马桶,自己洗衣服。因为人小,马桶又大又重,而浅微又住在内室,拎着马桶要走过院子才能到河边也是很辛苦的事。而吴小白确实是非常厉害的一个角色,绝对不允许帮佣们相帮的,一旦有看不过去的佣人帮忙她就会严厉处罚。

    而吴小白又有另外一个规矩就是女孩不能上桌吃饭,即使浅微是他们家的财神爷也不行,女孩不能吃一整个蛋,浅微清晰的记得家中腌的咸鸭蛋,每年都会做很多,好几口大缸里都放满了,常常吃不掉变臭蛋。即便如此,浅微每次只能吃半个,连家里的雇农都可以放开肚子随便吃。肉也一样,每年家里都要腌火腿,宁可火腿多到长蛆,浅微每次都只能吃一小片,养母吴小白的嘴边话是越吃越馋,越歇越懒。她说不希望她的女儿是一个懒婆娘。让别人家笑话她没有家教。而那些吃不完的肉和蛋,吴小白都会差遣佣人们去送给四邻八方,甚至包括盘踞在青龙江的各路英雄。每到他们家腌制火腿时,会聘请近十个工人,一时间空气中会弥漫着花椒和盐的香味,而那些陈年火腿放在灶披间烟熏火燎,能放很久很久。

    这个香味还引来了一群抗着太阳旗的人,穿着黄颜色的军服,普遍个子不高,在镇上盘踞了一阶段,他们很有礼貌,时不时的鞠躬哈腰,但是不妨碍不时到吴小白家里打秋风,每次来都是满载而去,就像拿自己家里的一样,客客气气的拿,毫不手软,吴小白和刘开金都是倍加小心的样子,吩咐一个小丫头带走浅微,晚些时候再回家,每次天黑浅微回家,家里都是杯盘狼藉,是一场盛宴后的模样,而她的父母却没有盛宴过后的快乐,一副愁苦无奈的模样。

    而那群人的领头人在一次看见来不及避开的浅微时,尽然开心的抱起了她“哈哈,好漂亮的女娃娃,刘君,你的女儿?”

    “是的,是的,乡下丫头不懂事,还不走开!”刘开金看着被抱在手中的浅微,紧张的说。恨不得上去把女儿抢下来。

    浅微第一次看到父亲那么紧张,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这个抱着她的人笑得那么开心,嘴巴上的胡子都在颤动,她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这个举动让一边的吴小白急的脸色煞白。

    “哈哈哈,刘君,你怕啥,你的女娃娃非常可爱,我又不会吃了她,我有一个女儿和她一样大,也是这么胖乎乎的,”那人笑着说。

    看见来人没有被浅微的举动惹生气,吴小白匆忙上前接下来浅微,“野丫头不懂事,望长官见谅,我已备好薄酒,长官不一般见识,请进屋上座,让我们家老刘好好招待。”随即,冲刘开金一使眼色,抱着浅微转身往外走去。刘开金邀请那人一起走进屋子。

    吴小白抱着浅微走出大门,交给了一个丫头,急急忙忙回家,生怕刘开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不过还好,她看见刘开金已经开始给那群人敬酒了,她略微放了一下紧张的心。

    等着他们酒足饭饱,临走的时候,这群人还带走了好些粮食和肉,看着他们满意的离开,刘开金也累得一下子坐在了长凳上。久久没说话。

    “他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吴小白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不知道,我只希望,不要动火药,不要出事,这群人可是和大胡子不一样的,要吃要拿都可以,就怕他们杀人放火,我又打不过他们,现在县政府也被他们控制着,就凭我这几杆枪,没得鸟用啊,这里有一个县的老百姓啊~。以后他们再来让丫头走远一点,别被伤着,这种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别看低头哈腰,全看他们的心情,一不小心没有伺候好就会有麻烦。”刘开金心有余悸的说着。

    “以前,我在部队的时候,遇上他们也是躲,有人和他们打过,损失惨重。我不能让你和丫头去涉险,也不能殃及乡里人啊,他们是无力反抗的。”刘开金沉默了一会儿。

    让这一对夫妻始料未及的是他们越是希望这群人快点离开,反而在当地尽然驻扎了很久,还陆续开办了学校,招募好些小孩子,学校里禁止说方言,每个孩子都在唱樱花歌,那是一首曲调优美,简单容易上口的歌曲,偶尔浅微也会去学习,和一群孩子一起,唱着美丽的歌曲。学着古怪的文字。

    浅微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她是不是这个家的佣人,为啥好事都轮不上她,每天还要做那么多事情。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她的,其实就算后来知道了那又如何?不还照样是个挂名?更有甚者这还成为了她的罪孽。当然就当时这还属于后话。

    其实,浅微误认为自己是不是这个家的帮佣这件事还真非事出无因,有时候她会觉得帮佣也比她要做的事情少,可是如果说是帮佣,她却有一个家庭教师,是一个老头,真的很老的老头,每日里教她三字经,孝经,菜根谭,这些浅微认为很有意思的东西,这在当时的乡下实属罕见,这本应该是男孩子才有资格去学的东西,老头子有一手很漂亮的毛笔字,浅微非常羡慕,每天都会很认真的练习,有时候在河边洗衣服是也会在石头上写写画画,本来老头子对于刘开金聘请他来家里教一个女娃子有点不高兴的,实在是看在浅微的生父万掌柜的面子上不得不来,否则就一个武夫团长是无论如何请不动他去教一个女娃的。后来发现这个女娃很好学也很聪明倒也很高兴,再说东家对他真的不薄,非常的尊重,所以也教的很起劲。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一天万家的一条船开到了刘家后门的码头上。

    “太太,太太”一个小丫头兴冲冲的从外面往屋内跑,她叫阿彩,是刘家的一个女佣,才十二岁,生的细眉毛细眼的,此刻的她正一边雀跃得往内跑,一边叽叽喳喳的叫嚷着。

    “叫什么叫,大惊小怪的,有点女孩样子没有了”,刘家太太吴小白大声训斥着,阿彩有点憨憨的,年纪尚小,平时不时敲打敲打做事倒也实诚,吴小白还是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太太,万家的船到我家后门的码头了”,阿彩喘着粗气回答到,虽然阿彩知道太太是喜欢她的,可是太太也是很厉害的,吴小白的训斥让她不仅缩了一下脑袋,也止住了张牙舞爪的比划,缩在一旁低下头,斜着眼睛悄悄的瞄着女主人,等候她的吩咐。

    “知道了”,吴小白心想前几日万家才差遣人过来送了一封书信说过几天有船会过来,给小小姐送东西过来,信上提了一句说是一个钢琴,还让刘家准备一间空上房,今儿竟然已经来了,这速度还真快。

    “老爷老爷”,吴小白的呱啦松脆的大嗓门叫开了她的丈夫,刚才她还在训斥阿彩声音太响,转眼她也是这样子叫唤了,阿彩在一边捂着嘴笑。

    “来了来了,那么响的叫,屋顶要飞了,不是聋子也要被你叫聋了”,刘开金听见吴小白的叫唤赶紧过来,否则他的太太要罗唣到他耳聋。

    “万家的船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吧”,于是夫妻二人往门口走去,阿彩识趣的跟在后面,刚到门口就看见万家的一个管事在岸边指挥着好几个家丁正从船上往岸上搬东西,这个管事吴小白认识,他叫万全,是一个精瘦的汉子,平日里只要涉及刘家的事都是由他出面两头跑的,万全看见刘家老爷太太出来了赶紧上前见过,他的边上还站着一个留着齐耳卷发,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的洋装女子。

    “刘团长,这位是省城来的丁之迅先生,我家老爷在书信上有提过的”,转头他又对洋装女子说“丁先生,这二位是刘团长和刘夫人,你要教的学生娃就是他们家的女公子”“见过刘团长,见过刘夫人”丁之迅落落大方的微微弯了弯腰,她虽然长得不是十分漂亮,可是她的一身洋服让她显的干练和突出。

    “哎呦,丁先生啊”吴小白见是个小女子赶忙上前接话。“万掌柜说要来个女先生,没想到这么年轻啊,我家女娃子顽劣得很,丁先生要多费心啦,这么个大家伙要多叫几个伙计来。幸亏万掌柜关照提前准备上房,否则还真放不下”前一句是对丁之迅说的,中间一句是对万全说的,最后一句转头就看向了她的丈夫,万老爷的书信中提过要运一架钢琴过来,可是没有人见过钢琴是啥,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一个家伙,吴小白吓了一跳,转头想看看她的丈夫,寻求一下主意。

    “夫人,这东西最好放在内厅,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样琴声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并且也不会影响小姐学习琴艺。”丁之迅见状忙说。

    “对对对,那就麻烦万管家和几位小兄弟了帮忙抬到內厅吧,那儿地大也安静,这么金贵的东西放着也安心,”

    “刘夫人,您也太客气了,尽管吩咐,哪里来的麻烦哦。”玲珑的万全指挥着家丁跟着吴小白把箱子搬到了內厅,说是內厅其实也不过是第二进的房子的中间一间,这里和万氏山庄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一切安排妥当,家丁把木箱子打开,一架漆的光亮如镜子一般的漂亮东西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这是除了丁之迅谁都没见过钢琴。

    “哎呦,这就是钢琴啊,稀罕死人了呀,”吴小白走近,伸手摸了摸那油光锃亮的琴面,“啧啧啧,这可是花了金条的啊,那个万掌柜啊真舍得哦,这么金贵哦”,吴小白看得眼睛都亮了。

    “弄坏了可不得了,丁先生啊,您是来做先生的,这个钢琴也就您懂得,要不就你来保管吧”

    “夫人啊,您太客气了,我到府上您赏口饭吃,这点小事理应我来的,您放心好了”丁之迅也是一个玲珑的人,一看这家老爷不太作声,夫人咋咋呼呼,就知道是夫人当家作主的,原本担心不要是那种迂腐教条陈旧的人家,现在就看他们老爷夫人相处的方式应该还算容易相处,想来在此地的生活不会太难以接受。

    “哎,看大地方来的人就是和我们乡下不一样,有先生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我告诉你们啊!”吴小白指着家里的几个看热闹的帮佣说“你们谁都不能靠近这个洋琴啊,更不许碰了,万一碰坏了,我会扒了你们的皮,这东西金贵的,都不许大意,听明白没有?都给我牢牢记住哈”

    “咳咳咳”,尽管刘老爷也有点看傻眼,但看着妻子有点失态,刘老爷慌忙咳嗽一声,“夫人啊,以后有的是时间欣赏,还有事情没处理呢”

    “哦,对对对,瞧我光顾着稀罕琴了”听见丈夫如此说,吴小白立刻回旋

    “阿彩,阿彩,让你收拾的房间给丁先生的你收拾好没有啊,收拾好了就带丁先生去房间看看,休息一下,也累了一天了。”

    “丁先生啊,你先去看看房间,有什么需要的说一声,有什么不合意的也说一声,就是这里是个小地方,只能让你多担待了哈。”

    “好的,太太,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我这就带丁先生去”一个黑色皮肤的矮小丫头走到丁之迅面前,眨巴着清亮的丹凤眼笑着说到“丁先生啊请随我来。”

    “丁先生,您不认识我吧,我叫阿彩,您的房间是我收拾的,看看有啥不满意的告诉我啊,我和小姐早就知道你要来了,今天小姐在上课,墨白先生还没有放学,如果放学了,小姐肯定会来接您的”小丫头一步一跳的拎着丁之迅的小箱子走在一旁,一边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语速很快,声音清脆好听,就像一直百灵鸟一样,嗯,走路也像,箱子不重,但一个女孩子提着能像她这样走得轻快也很少。

    “我们小姐可聪明啦,会写字认识好多字,还会讲故事,我最喜欢和小姐一起洗衣服了,小姐每次都是一边洗一边讲故事,可好听了”。还真是一个碎嘴的丫头,就几步路的光景,她已经把府里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说了个遍。看着阿彩的样子,丁之迅觉得这个府邸并不沉闷,否则一个丫鬟不会这样活泼,这里对待下人也应该比较宽容,但听见阿彩说小姐要洗衣服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她也不方便问阿彩,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万全啊,今天辛苦你啦,这是几个辛苦费,你给大伙儿买点酒喝喝哈“吴小白塞了几个钱给万全。

    “哎,谢谢太太了,小的要回去复命去了”于是万全带着家丁们离开了刘家。

    人都走了,刘氏夫妇回到內厅,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却也看不懂这个叫钢琴的东西。

    “这个万掌柜可真舍得啊,给一个女娃子买那么贵重的东西,还又请了个洋先生”吴小白啧啧对丈夫说。

    “妇人之见,万掌柜下过南洋,喝过洋墨水,就是和小地方的人不一样”刘开金对他的堂客这么说到,其实他的心里也对万掌柜的行事做派感到惊讶,不过在女人面前还是应该表现出男爷们应有的气度。

    就这样丁之迅和那架钢琴留在了东津渡。

    钢琴和洋女子的到来,让整个刘家的人都十分好奇,其实好奇的不仅仅是刘家的人,还有整个村庄的人也都非常好奇,但是只有一个人不好奇,非但不好奇还十分愤怒,这人就是浅微的古文先生,墨白老师,老先生自从放学后听阿彩说来了一个没有辫子的女先生,还带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但是非常漂亮的会发声音的大箱子后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内不出来,到了饭点也不见人影,浅微按点去上课,他却佯装不舒服还是不露面,这样子已经三天了。

    “太太,墨之先生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去叫门也不开,会不会病了?”阿彩担忧的禀告吴小白。

    “啊,你这死丫头,咋不早说?”吴小白听闻大惊,仔细的询问了一下阿彩,得知就是那天送钢琴之后墨之先生放学了就没有出过房门,略一思索,大致有点明白一二了。

    当日,又到饭点,吴小白特命厨子炒了两个小炒,盛了小碗米饭装在食盒里,让阿彩提着一起到墨之的屋前。

    “墨之先生,墨之先生,太太来看你了,还带了你爱吃的炒菜,你快开门啊!”墨之住在前院的一个西屋里。阿彩一手提篮一手举起把门敲得砰砰响。房内一阵死寂之后,隐约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房门随即打开,门内是一张灰头灰脑的脸。乱糟糟的头发,原本一直梳理的长胡子也是乱糟糟的,硕大的眼袋让墨之本来不大的眼睛一点生气都没有,衣服扣子也没扣好,一只脚上没穿鞋子。

    “哎呦,墨之先生啊,您没事吧,身体啊又啥不舒服啊?”吴小白粗通医道,看见墨之的样子已经了然于心了,她用手绢捂了捂鼻子,故意这么问道,这老头子几天没有洗漱了,身上有点怪味了,最浓重的是一股酸味,不是旧文人的酸味,是一个醋味。

    “回太太话,小老儿偶感风寒”,墨之低着头站在门口,翁着鼻子回答。

    吴小白看着这老头花白的头发有点好笑也有点怜悯“哎呦,先生啊,即使风寒么也要吃饭的呀,不吃饱那来力气让身体变好呀?实在不行的话也要找个郎中瞧瞧,抓副药,你这个样子传出去,人家会以为我主家做的不好,孽待你的呀,被老刘知道会以为我这个主母的不是啦!前几天万盛的东家送来了一架钢琴和一个女先生过来,说是要教招娣音律和学习洋话,你这样子让那个洋女子知道了人家要逃走的,就留不住她了呀,她是否留得住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在万掌柜面上不好交代了。我还在和老刘说呢,那些洋玩意儿有啥用呢,哪比得上墨之先生的一肚子学问?墨之先生教的才是真正的学问啊,招娣的学问还是要依仗您墨之先生的,那些个洋玩意儿只是玩玩,您的身体可要注意啊,否则我的招娣跟谁学去?您说对不?”吴小白一阵说词。

    “哎,太太啊,我墨之得到太太赏识怎敢生病啊,小姐的功课我认真教,她认真学,小姐聪明着呢,我寻思着是不是我年纪大了,老爷太太不待见我这老朽的文墨。“墨之听闻吴小白呱啦呱啦的一阵说辞,顿感心中舒适,郁闷一扫而空,原以为刘家会用洋先生取代他,看来他是小心眼了,顿时他觉得饿的很了。

    “怎么会呢,这方圆几百里能比的上墨之先生的能有几个?我家招娣啊是好命才得先生的青睐,也全仗着您呢,快,这些菜还热着呢,吃了之后让小厮烧水,先生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精神恢复了,就能给招娣上课了。”

    于是那个即使家里的蛋多到要臭掉,一次也只能吃半个的女孩有了两个教师,这在当地是绝无仅有的,当然这全是万爸爸做的,因为他总觉得太亏欠浅微了,所以要让浅微虽不常在膝下,但一切待遇都不可比生活在家里的孩子少。其实有时候是更多,就比如说这个钢琴,整个县也就这么一架。

    浅微现在每天都很忙,忙着处理自己的一切生活琐事,忙着跟老学究背诗词练字,忙着跟洋老师说洋话,弹洋琴。虽然很忙可是浅微很开心,她已经慢慢长大了,好爹爹不能总是带着她在外面疯了,那些半大小子也慢慢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了,现在有这么多事情可做,每一天浅微都过得非常充实,那个钢琴的声音真的很奇怪,不像唢呐那么热闹,也不像锣鼓那么喧天,每一个琴键按下去都那么的难听刺耳,可是组合在一起却是非常的悦耳,练习是非常辛苦的,那单调的巡回演练在浅微心里却并不痛苦,就像练字一样。浅微在睡梦中都在练习,希望可以和洋老师一样在指尖流淌出美妙的乐曲。因为心静,浅微的进步很快,也时常能用大家都听不懂的话和洋老师交流,洋老师会给浅微讲述一些在东津渡以外的故事,慢慢的在浅微这个乡下女孩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她知道了在东津渡以外有很大的世界,有繁华的都市,也知道大城市中的女孩子都是读书的,洋老师还告诉她好多在她听来是天书奇谈的东西。

    听说这架钢琴师万爸爸花费了好些金条才搬运回来的,吴小白告诉浅微,这是她的生父对她表示的爱。这一点吴小白真的和别的乡下女人不一样,她从不忌讳告诉浅微,她不是她亲生的,而那个躲在背后却一直努力在对她好的亲生父亲,浅微至今还没有见过,而浅微从不缺父亲,刘开金给了她全部的父爱,既然没有见过那也就没有思念,而那个生她的母亲据说已经远嫁,浅微在记忆中也没有,她所认定的亲人就是吴小白和刘开金。

    日子就这样安逸的过着,吴小白也没有怀孕,又过了几年,吴小白过继了一个她妹妹的儿子,这样他们家儿女双全了,过着体面的生活。

    家里有一件事是必须要浅微去做的。每年就一次,那是秋收过后,浅微要到一些佃户家去收租子,因为农田是在浅微的名下,每年秋收之后但凡有不愿意交租的,浅微必定要上门催一次,当然她只是傀儡,只不过是管家的一个招牌,浅微家后门有一个牢房,那是遇到真的有困难交不起租的农户可以在农闲的时候去坐牢,就是以牢抵租。

    牢房就设在浅微的房子后面,是全木质结构,栏杆与栏杆之间的缝隙很大,浅微小时候就总是在里面钻来钻去,只要不是大胖子都能来去自由,而乡里又有几个胖子?平时牢房也就当做仓库用,在农闲时也有人来以牢抵租。牢里还供应一日两餐,家中有事也可以自行回家也不用请假批准,只要你能想到回来就好。只不过浅微家的租税并不重,愿意以牢代租的也不过是几个家里劳力不够的人家,其中有一家姓陆的,家中只有老两口带着一个孙子,儿子媳妇都生病过世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劳力严重不够,每年的收成连糊口都很勉强,如若遇上欠收莫说交租了会连活命都成问题。

    平家的小孙子叫平四,因为他妈前面生了三个都不到一岁就死了,他是第四个就叫了四儿。年龄比浅微小一点。年年平四都会来浅微家吃牢饭,只要平四来吃牢饭,浅微是最高兴的,她总会去木栏杆那里找平四,努力说服平四从里面钻出来和她一起玩,而平四总是牢记爷爷奶奶的话坐在里面不太愿意出来,于是浅微也会钻进去和平四一起在牢里玩,她有时会带一个包子,有时会带一条小蛇,或者带一个洋画片,就这样她就多了个玩伴,直到后来吴小白还把平四认作了干儿子。

    反正平四每次来都很开心,可以和浅微一起玩,可以和浅微一起吃饭,后来大家这都长大了,但这两小伙伴还是经常一起玩,平四和浅微的关系要比浅微和吴小白后来领养的那个男孩关系要好,慢慢的平四就变成了浅微的跟班了,浅微弹琴他坐在门口听,浅微和那个美丽的洋老师说着没人能懂的话,他当歌听。浅微对这个弟弟也很好,有好吃的总会分他一份,还把在学校里学会的樱花歌教给了平四,而那个美丽的洋老师常常不经意的制止浅微在家唱樱花歌,也不允许浅微行鞠躬礼,幸亏愚蠢的平四怎么都学不会,他说这是一种鸟在叫,浅微只能放弃了教他唱歌,两个小伙伴开开心心的一起长大,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