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兄为什么来这？”李拾欢问道。
“我弟弟忽然生了哑病，医生开了方子，但还是放不下心，特意来求个平安。”
崔广元说完，旁边坐下个俊俏者放下饭菜说道：“阿巴。”
“元兄，这是你夫人？”李拾欢把燕侥臻的甜瓜掰成两半，递给新来者。
俊俏者一怔，随即笑道：“我不认识他，只是见这有空座，而且大家都不是出家人，说话方便，各位有缘，不见外的话叫我阿巴姑娘就好。”
阿巴姑娘接过甜瓜，习惯性把甜瓜籽用筷子拨出来拌进饭里，把空瓜瓤放到旁边，崔广元伸手去拿醋，醋瓶太远，站起身来才拿到手里。
“阿巴姑娘今日一人来的吗。”燕侥臻礼貌问道。
“母亲爬到半山腰说心悸，父亲陪她下山了，我来此上柱香，一家人都回去好像心不诚似的。”
“令母身体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平日里也只让她干点轻快活，没成想上山却累着了。”阿巴姑娘回答。
“广兄，你有为你弟弟求张平安符吗，如果有的话，你要不也带阿巴姑娘为她父母求一对？”李拾欢顶着阿巴姑娘说道。
“小兄弟料事如神，还真有，”崔广元从怀中掏出平安符说道，“希望有用，阿巴姑娘，吃完饭后随我而去即可，燕兄你要来吗。”
“也好也好，李兄你要一起来嘛。”
“不了不了，我下山脏脏六根，到时候燕兄帮我带点就行。”
“心不诚可不灵哦。”阿巴姑娘说道。
“平安符不灵也有天灵灵地灵灵，早晚灵一个。”
众人笑，开始聊无二寺的和尚。
李拾欢端碗茶水，慢慢喝着。
假的。
名字假的。
崔兄广兄元兄，我不对着你说你全能反应过来，津京城人口普及上户你做的热情好客这么多朋友对你这么多称呼？
阿巴姑娘？
戏多就别出场，主角就演技差配角还毁台子，这种烂戏居然还要演下去，不能退票真是对不起生命。
可他们求什么呢。
于师傅派过来的？
没必要啊，本就是他让我陪着干这件事，不放心要么亲自来，要么挑明了直说就好，那用伪装起来。
考验我？也没必要啊，这跟穿裤子拉屎有什么区别。
来着何人呢。
李拾欢下午回到吃肉的房间，从里面插上木楔，躺在床上看着墙壁上挂的画。
吃肉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这画不对。
画是真画。
齐黑石的虾，这幅画从下笔行墨，题词盖印来看，绝对是真迹，但不是闻名之作，而且比起精品来说画的也稍微随便了点，比起之前差点被雷劈死所盗之画要粗糙的多。
但不对的地方不在这。
这黑石老人小虾陪了大留白，但留白可不是空白，上面画满了螃蟹，牡蛎，三角玉，海星，海螺等等等等水中活物。
应该是孩子好玩胡乱画的。
李拾欢看着涂黑的方块，摸着下巴想了想，这应该是个海带。
除却钱的问题，拿着好东西给孩子糟蹋也有点过分。
细看题的句，字已经被画的只能看见赠予了，印一看就知道是齐黑石随身带的章。
墨差不多旧。
哦，懂了。
李拾欢想到齐黑石哄小孩，教孩子这怎么一笔，那怎么一画，等画成，把笔教给孩童，小手迫不及待的就开始胡画瞎画。
这画大概纪念着什么。
珍贵的东西。
在寺院里能随便吃肉的人所珍贵的东西。
李拾欢挠挠头。
这玩意不值钱啊，我怎么就这么想给他拿走呢，早晚我得让偷东西这毛病害了我自己。
“拜拜老石，有生之年看看能不能挣钱买你一张画，虽然咱两可能有缘无分吧。”
下午时分，李拾欢回燕府与于海成贷几粒引魄丸，而燕侥臻与阿巴姑娘和崔广元求符后听众僧念经，黄昏时分，三人分别。
阿巴姑娘走着走着绕了条小路，再到大道，便就与崔广元并肩而行。
“阿巴阿巴。”崔广元嘲讽道。
阿巴姑娘给了崔广元一拳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一眼就把我瞧出来了，你还说我英气十足，怎么着，都是在骗我？”
“我也想不到你上来就阿巴呀，我说你生了哑病，但又不是从小不会说话，我要是说我有个短发弟弟你还能现铰？”
“你小时候骗我的时候我可信了。”
“再蠢就要蠢到三十岁了你。”
“去你的。”阿巴姑娘抱住崔广元的胳膊。
“你为什么要去接触个贼啊，到时候找人不就好了。”
“我很喜欢他，”崔广元说道，“歧州里这帮二世子过的太顺了，我全靠他恶心这帮人，虽然之前从没见过他，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那你是不用他喽？”
“用，当然用，丑橘难看吃着甜啊。”
“老王呢？”阿巴姑娘问道。
“被人给打了一顿。”
“老张呢。”
“去年就被打死了。”
“我呢。”阿巴姑娘拽住崔广元。
“亲一口。”
一亲就入了夜。
李拾欢与燕侥臻离开了寺院，再向上爬去。
“我们这次要去什么地方？”燕侥臻抓住树干向上攀爬。
“往上爬就对了。”
“你还对朱穆浪马山这么熟悉？”
“不熟悉，”李拾欢踏上平地拉燕侥臻一把，“之前偷别人骨灰盒被追到城外，冲到了山上，他比较孝顺，我慌不择路，我就被逼到了现在要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李拾欢从树丛中挤出去，燕侥臻随即跟上。
出树丛，岩石作平台，从枝叶拥挤变成万物寂寥。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半圆月亮笼罩着半片大地。
燕侥臻第一次觉得月亮光居然有些刺眼，却还是温冷稍凉，月亮的表面坑坑洼洼，可淡黄色依旧温润细腻，苍老的半月与自己相互凝视，美丽且丑陋。
“就是这里。”
“像是另外个世界。”
“差不多，”李拾欢皱眉道，“但我对这第一印象不怎么好，因为拿钱悬赏的人只要他父亲的骨灰盒，所以我在这把他爸骨灰撒掉了，不过不耽搁，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若我死后，骨灰在此飘扬，也无妨了。”
“哇哦。”李拾欢钦佩道，转头看向月亮。
火明魄见火。
风明魄见风。
草明魄见草。
落月明魄。
那我就来个最大月来见一见。
寺里夜钟响。
燕侥臻与李拾欢吃下引魄丸。
风吹叶吹月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