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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将遇的杂音

    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他睁开眼,身边是几个仍旧昏睡的朋友,阳台的窗户关着,蒙上了一层霜花,客厅散乱着空酒瓶和酒罐,吃剩的饭菜是冰凉而粘稠的,金汤鱼半是浑浊半是结成晶冻盛在盆里,抽完的烟蒂在湿漉漉的饭碗中拌着面条和荠菜,地上是后半夜不知道哪位吐的一顿消化未完的食物残渣和胃液。伴随着一切杂乱的景,电子合成的铃声还在叫,从他睁眼那刻起就在叫,在他睁眼前就在叫。

    他接起电话,是那天他自己约的,那个钱包的失主,对方在询问他一会儿能到地方去吗,他回答了个“呃……啊”,即便是这个含含糊糊浑浑噩噩的吞吐也能算是个答复,他不敢肯定对方也和他一样这么想,但他已经点下了红色的挂断键,他结束了通话。

    残缺的记忆告诉他该摸摸自己的屁股,自己的钱包应该在那儿。眼底的余光扫视了一圈显得狭窄的空间,那个不属于他却应该在此的银色钱包应该在这儿附近。

    没有。

    过于宽松的裤子口袋空荡荡的没有他自己的那个老旧钱包,环顾四周后,那个亮眼的一抹冷银也不存在于此,微微打开一点的客房幽深的张着嘴呼唤着游离中的苏伟阳,他进入了那个应该被打扫干净无比整洁没人可以打开和进入的房间,他看见床上有书包桌上有东西被动过衣橱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所有东西上都没有积灰就像是……

    ……有人来过。

    他看着手中的电话屏幕,上面显示着下午五点,他看着床上大张着嘴嘲笑他的书包,看向那份三周前就压在客厅桌子上包着一层薄膜的合同,然后低低地叫了一声,苏晓星。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一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没有醒来的梦。

    被呼喊名字的苏晓星站在电话亭里发呆,他看着手中打开又合上又打开的钱包发着呆,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几张零钱和整钞,还有一堆明信片和发票收据,还有一些口香糖,明显不属于苏伟阳的几张银行卡和信用卡,然后……没有了。

    没有苏伟阳说得那四万块钱,至少,这里没有。

    他白忙活了,昨天下午一通好藏,半夜提心吊胆的一顿小跑,早上起来又掩人耳目地去社区盖章子,还跑到医院让母亲签字,中午来不及吃饭就回到学校把表传回,等下周钱寄到学校他再去拿。现在他身上没有分文,指着这个包里可以有四万块解决所有问题,但他除去申请奖金,剩下的一切,都是白忙。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觉得苏伟阳能白白捡到那么多钱呢?他就是单单跟自己那些狗友们吹吹牛也是可以的,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笔钱会真实存在呢?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重活一次也改不了这毛病,他什么都没学到,他真是……蠢得可以。

    立在电话亭里呵了口热气,苏晓星自嘲着点了点钱包里的零散票子,唯一的一点好处是他可以有这么点钱去给自己买点东西吃,这可能是难得的一点好事吧,他也是运气背到头了。

    正打算出亭子去商店转转,他点钱的手忽然暂了暂,他发现有一张钱不一样,那是一张和信用卡放在一起的,折起来的纸钞,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字体明显不是苏伟阳的,这让他起了疑心。刚好,他在电话亭,这意外的一串数字让他忍着肚子里的轰鸣拨通了电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人,而且,他似乎有些意料外的急躁。

    “喂?你哪位?”

    “呃……叔叔你好,是这样的,我捡到了一张钱,上面有一个号码,我试着打了一下,没想到通了,”苏晓星夹着公用电话,把钱包里的东西又翻了一下,“然后我发现,这里还有几张银行卡和信用卡,我想这些应该也是您的吧?”

    “怎么又到你手上了?所以你是谁啊?”那头的人明显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连带着语气和态度也变得冲火,“你不会是偷了他这个钱包然后过来要挟我的吧?”

    “不不不,您误会了,”被人误解的苏晓星合起皮夹子在这头连忙扯起谎来,“我只是昨天看到有一个人在大街上喝醉了,然后在打车时掉下这个钱包,昨天我正陪着家里人过年呢,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今天想起来了,所以给您打个电话,这事儿要是您觉得重要的话,我可以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送过来……啧,也行,反正谁来都一样,那你今天晚上十点左右到中央大街这儿来一趟,这儿有个快建完的楼,旁边有个通到主干道的巷子,你来这儿,我在巷口等你,不让你白跑一趟,知道了?”电话里的年轻人晾着苏晓星,把语气调整成不怎么在乎的状态,刚刚满嘴跑火车的苏晓星能听出来对方有点儿装的意思在里面,这是怕他到时候不肯还东西漫天要价,但谁知道呢,他也撒了不少谎,鬼晓得刚才解释的话里有几句真的呢。

    总之,听起来对方愿意给点报酬,希望这人心善吧,他是打算见人之后再斟酌着把妹妹的事儿往外说说的,毕竟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博人同情固然不道德,但见死不救,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交代完见面的地点,苏晓星转念去了熟食店买了些荤腥带去了医院,他自己路上连走带转的也寻了些东西吃,今天的第一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在医院门口,他也算是混了个半饱。咽下刚才路过便利店买的包子,他给病房外枯坐的母亲也送了些吃食,入夜后的苏母喊着苏晓星回去睡觉了,但苏晓星又一次谎称自己还得去店里报账,就此把自己从医院支开了,他怀里还揣着那和钱包,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多一个人在,反倒不好解释。

    他是这么想的,避开家里那几个瞌睡鬼的苏伟阳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苏伟阳知道的更多一点,而这一点,葬送了他自己。

    只不过,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