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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三滴血

    鹿觉川收起信件,在天光大亮时回房短暂的续了个觉,再醒时到了正午,飘扬在雾气里的日光难得的刺透了港湾。按约守时的鹿家主驱了辆板车到港口,她一人肯定是搬不走货物的,还需遣些人马方好做事,而那些下人她现在是用不得,使不了,稍稍动动手指他们都是要拿唾沫把人的骨头腌渍一番的,她还是出门,另请高明的好。

    排出几枚铜子,鹿觉川叫上两个推独轮的车夫往港口的方向走,而到地方后,寂静过以往的船港如今只有应约而来的孤零几艘在泊。冷淡异常的空甲板在入秋后成为了沣遥的标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鹿家主自然是见怪不怪,但那些海雾异常浓烈的遮蔽住了原本能够看见的几处地段,这让得知实情的她还是不自觉地生出点疑虑,她是信任那副画所说的一切的,但这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总缠绊着她,她也不知为何,也许是最近睡得太少了,疑神疑鬼的,真不像她。

    阔海口的地方叫雾气弥漫住,外海的人为了能交易就只好把船往看得见的内海开,深港的位置坐着几个大大咧咧的水手,他们看到有人过来就互相提醒一下,扎起衣袖跟来人招了招手,算是行过俗礼。鹿觉川则是大大方方的道了个合手,把江清源给的手令交付给了对方,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见了东西,转身就跳过几步上了船,他们等的就是鹿觉川,速速送完这批货,他们就能去吃中饭了。

    鹿觉川看着这些人把货上下倒腾至岸边,顺手招了其中一个去一旁的船舱里取了账子过来,她自己喊着那两个车夫借过几个木斗,一把一把的开始计量这些火折香烛,又分门别类的将东西归置到一个斗里:哪些是要运到鹿家商铺里卖的,哪些是要留下在家中自用的,哪些可以积压些时日再高价抛售的耐用货,哪些现在就可以折本用以赚个名声。一样样的,她都要算好了放置,离过年还有四五个月,到时候这些东西还有的卖,足斤足两才能叫人信服,只可惜她出来没有再带上些人,她自己一个这样细算花了近半个时辰,也是磨人时间。

    岸上的船员来回运送,人多力众,不到两个刻钟就把东西给收拾完了,留下的一大家子人都在这里围着鹿觉川看算账,自觉耽误时间的家主解囊请几个水手去买饭,大家最终一边吃一边聊天,把鹿觉川放在一旁没再关注。点算足账后的鹿觉川把条子放在木斗里,让两个车夫一路去商铺,一路运回鹿家,她本人则要去集市看看,找找昨晚镜画里的人给出线索的地方在哪儿,今晚她还要动身,先提前看看吧。

    昨夜混混沌沌,鹿觉川记不清对方说得线索是什么,但刚才出了府邸,走过长街,她触景想起了些,它说下一个地方是人人都看得见的,是口中辉煌了又衰败的,是它的又一份延伸,是无法再保存的颜面。它似乎没有说要在什么期限内找到,这让鹿觉川轻松了些,至少这样的活儿要比前两次简单的多,她也许能睡个好觉,她也只求这个。

    走向集市逛了逛,其实她自己就已经大致的有了个答案,对方所说所指的,明显是现在颓废已久的鹿家,每一个描述都是实打实的戳心,但鹿觉川无可否定,这个地方就是在鹿家。只是她觉得奇怪,这个神明统帅的是一座岛,可所有有关的事物,却都跟自己的家族密不可分,甚至就连它本身,都住在自家祠堂里,这是否代表着其实它的每一部分都藏在鹿家呢?又或许,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可过去这么多年,怎么会没人找到这些东西?

    难得其解。

    空想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鹿觉川走得乏了,思索的累了,最后拖着步子回到了府中。院子里忙碌的下人们见到家主回来,只是欠着身子躲开,而她知道,自她出门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人就没有停住过嘴,明里暗里,总有些驳杂的蜚语是非于她。她送来了好些香烛火折也是错,她在条子上附言有了收益先把这些家仆的柴薪补一补也是错,她好心经营的这些家业在那些人口中还是错,那就索性别管了,一错到底,也是条路。

    吩咐过清源手下那个丫鬟给自己送饭,鹿觉川自己去仓库里取了几盏灯笼回来,她吃过上次半夜挖土的亏,现在夜行是一定要握着光的,再让她蒙着头信月亮,未免太可怜了些,干脆她随身带着,方便照明,反正这一批补给是专供着鹿家用的,她也不缺。

    等到吃过饭,收拾了桌椅,鹿觉川总算是盼到了天黑,原本这个时间段她是不爱出门的,这接连几天的夜行搞得她现在莫名的有些迫不及待了。她裹厚了衣服,径直走去了仓库,那里有一架她下午挪出来摆在外面的梯子,她架着木梯爬过秋千老藤,又搬着东西在墙外落脚,短短几步,她就瞒着院内的守卫出了鹿家,中午那街不算白逛,她思量许久,现在知道东西在哪儿了。

    鹿觉川搭着梯拿着灯笼等到了鹿家大门外的几个守卫回去轮换,趁着这个三五分钟的空档,她爬上了宅邸的高头牌匾处,两个蒙了尘的“鹿府”挂在她眼前,而她浅浅勾了勾唇,一切都和她想得一样。

    鹿家的牌匾很久都没有人打扫了,顶上面上都叫风刮着,叫叶打着,给烫金的字覆了一层泥灰,但包浆了的字牌,偏偏鹿字上的那一点比别的地方要干净的多,她下午回来时便对此生疑。如果有人打扫,自然不可能只擦拭这一块儿,那只会平增些给外人看的笑料;可如若不是有人清洁过,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里有什么东西在保持着它的整洁,就在这块人人可见的牌匾中。

    “姑娘,怎么半夜来还爬高上低的?”鹿觉川正打算做点什么,突然响在她背后的一句人声把她的魂都散去几成,她晃着手稳住梯子小心翼翼的回头,然后发现对方是小集上的打更人,这让她堵到嗓子眼儿的心又咽回了肚子里,好,她就是怕个人吓人,这下真是差点吓死人。

    “半夜无灯,我怕有巡夜的人摸黑看不清路,替各位在宅前亮个灯,这样过路会方便些,”鹿觉川指了指梯子上搁着的灯笼,努力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我们家主近日往街上的商铺里添了些烛火灯油,夜长且寒,您有空可以去看看,销不了几个钱,也是方便大家的。”

    “这样,那就不叨扰了。”未到敲更时,更夫只是点点头就离开了,鹿觉川则赶快检查起那个格外干净的一点,随后她像是摸到了什么机巧,将那个点按了下去,而下一刻,烫金的漆面凸了出来,旋盖样的打开了一个黑洞,里面是一只干瘦的枯掌,而上面捧着的,是一颗心。

    第三滴血。